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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禮盒被黎昭縮在工位的櫃子裡。打算下次想起了的時候再去取。
是的。他們這算遠程辦公的工種,竟然是有工位的。
要麼公司大老板閒的沒事乾,要麼是錢多的沒地花。
或許二者都有吧。
黎昭收拾著東西,一個藍色鯨魚模樣的運動手環骨碌碌從她亂擺一通的抽屜裡滾出來,黎昭又把它推回去了。
鄰座的那個橘色頭發的同事控訴道:“這可是我搶得很不容易的聯名呢!上麵還有……還有達達利亞的畫像呢,愛惜一點啊。”
黎昭嘀嘀咕咕,謹記神裡綾人的教誨:“次元不同,不必強求。我珍惜這個做什麼,又不是要跟他談戀愛……呃,你那是什麼眼神?”
這個行為舉止很古怪的同事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歎氣,低頭去忙自己的事情。兩根手寫筆被他用筷子的樣子捏著,試圖夾起一塊橡皮,手法稍顯笨拙。
黎昭搞不懂他。不過好歹也把那個運動手環好好地放了回去,關上抽屜。本來已經打算離開了,腳步遲疑,又兜轉一圈回來。
達達利亞一隻手懶洋洋地撐在腦後。
“怎麼又回來了?”
黎昭饒有興趣地看他:“你是正式員工吧?”
“當然。怎麼忽然說這個?”
“你見過公司的老板嗎?”
達達利亞沉默。黎昭挑眉。
然後黎昭聽到他拖長了音調,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當然見過。隻是最近不見人影,不知道他近來可好啊。”
“聽起來有仇啊?”黎昭很有興致地瞧他,“你們打過嗎?”
“我倒是想痛痛快快地交戰一番,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還真的敢打大老板,不愧是你。
黎昭敬佩地心想。
說到這,達達利亞毫無高光的藍眼睛轉向黎昭,摩挲著下巴:“正好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不如來交鋒試試?”
黎昭:“啊?”
她指了指自己:“現在?我嗎?”
她可不想私下鬥毆:“我有事,就先走了。”
“現在能有什麼事?”達達利亞已經站起來,儼然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推了,怎麼樣?”
“老板喊我去跑腿買水。”黎昭隨便扯了個借口,“下次一定。”
“哦。”
他看起來竟然被很輕易地說服了,因為興奮而伸直的長腿又沒精打采地收了回去。像澆多了水的沙漠植物。
“呃,那我走啦?”黎昭不確定地打招呼,感覺自己準備等待他的接話沒地方說。
“等等。”
黎昭深吸一口氣。
果然。看起來並不好糊弄。
“你身上有帶錢嗎?”
“啊?”
“有批給你經費嗎?”達達利亞把手寫筆放下了,兩根手指夾著,筆尾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
買水還需要走財務嗎?
黎昭一頭霧水,順著自己的瞎話編:“不用吧。”
達達利亞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橘發,有幾根亂七八糟的呆毛被薅起來,看起來整個腦袋毛茸茸的。他說:“怎麼沒長記性呢……”
黎昭隱隱約約感覺對方在詆毀她。
“算了。”最後他歎了一口氣,給了她一張聯係方式,說,“如果沒辦法,可以找我,記我的賬上。”
“啊。好的。謝謝?”
這位大兄弟原來是走這種熱心好青年路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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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推開宿舍門的時候,窗簾被拉得很緊,房間一片漆黑,隻有室友的機械鍵盤正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彩光。她嘴裡吹著一個泡泡糖,手上的動作倒是敲得飛快。
聽見響聲,漫不經心地問話:“回來了?”
“嗯。”黎昭應了一聲,搬來椅子坐到她旁邊。
室友操控著遊戲小人點亮了打火機,照亮夜晚前進的道路。
森冷的音樂響起。晃動的鏡頭中出現了幾個醜陋的,臃腫的身形,眼底一片死氣。室友迅速衝刺閃避。
可惜沒躲過。
屏幕上出現碩大的紅字:遊戲失敗。
室友“嘖”一聲,熟練地讀檔。
“你在玩什麼?”黎昭問。
“小小夢魘。”室友說。
黎昭聽說過這個遊戲,但沒有玩過,隻知道主角叫做小六,有天夢醒後發現被困在一艘船上。這部遊戲圍繞著饑餓與恐懼。由一開始差點成為飯桌上任人擺布的“肉”,到最後,在饑餓的驅使下吃掉了幫助過自己的同類。
“但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感覺打了好幾天了。”黎昭疑惑地問。
畢竟她的好室友,可是擁有76個遊戲賬號的人才。
室友興致勃勃地開啟下周目:“這是周年特供版。很有挑戰性的。你要不要下一個?”
“不用了吧。”黎昭說,“我平常已經夠忙了。”
室友終於分給她一個視線,眼神相當意味深長:“確實。”
但是黎昭並沒有看見。她收拾著桌子上的千紙鶴,回味了最近發生的種種,湧上一股難以察覺的,莫名的違和。
好像身邊不知不覺間,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把她拉進了另一個世界。
她輕輕折斷一隻千紙鶴,扔進垃圾桶:“你覺得,人會在夢裡做夢麼?”
“怎麼突然問這個?你沒選修哲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