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溺也隱隱抗拒提起那場夢裡的某些事情,有些事搬到明麵上並不光彩。
不過加以修飾,也不會構成太大的影響。
他斂下眉目,右手的小指輕微勾動兩下,等了片刻後見無人說話,便開口道:“我先來吧。”
敘述中他巧妙的將自己在整個過程中的心情變化省去,描述事情經過時輕描淡訴,鮮少透露出個人情緒,期間因強製措施而欣喜的那些事說出來必定會引起三位室友的不悅,而且也並不是必要說明。
前期經過說完了,陳溺揚了揚手中的記事本,道:“就是這樣,之後的經曆大概和你們遇到的近似,你們有按照教室裡那個疫醫的話做筆記嗎?”
楊賢不耐的嘖了聲,麵露苦惱之色:“當時手頭沒有紙也沒有筆,拿什麼記……怎麼記不起他都說了些什麼,你哪弄的本子?都記了什麼?”
陸朝明與張翔的視線也都聚集在了陳溺手中的記事本上。
看樣子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把鳥嘴醫生說過的話記下來,但陳溺又對楊賢說不記得鳥嘴醫生說了什麼持懷疑態度,萬一每個人聽到的五條注意事項並不一樣……
陳溺不動聲色的將手放下,把記事本卷成了桶狀握著:“先說說你們遇到了什麼吧。”
楊賢指責的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一個人的事,至於還藏著掖著嗎?你們這些本地人就是人精。”他一邊說著,掀開了被子起身,踩著梯子爬了下來。
見他從上鋪爬下來,陳溺把記事本塞到了大衣裡。
楊賢掃見他的動作更是惱火,聲音也拔高了分貝:“還怕誰和你搶嗎?我說話前先下來找水潤潤嗓子。”
陳溺並不理會楊賢,轉而仰頭看向陸朝明:“你呢?在教室裡有做筆記嗎?”
陸朝明擰起秀氣的眉毛,搖搖頭,囁嚅道:“我當時緊張又害怕,手邊也沒有可以用來做筆記的東西,和楊賢一樣,也不記得那個黑衣服的麵具男到底說什麼了,反正就是……回想起來好像教室裡所有人說話我都聽不清。”
張翔問道:“他倆都沒做成筆記,怎麼就你有筆和紙?”
陳溺不鹹不淡的回道:“搶彆人的。”
也沒說是誰搶的,他想聽聽陸朝明和楊賢怎麼說,有沒有在教室裡遇到看起來比較特殊的人。
楊賢喝完了水,一屁股坐到張翔的床上,將被子也壓住了,張翔本來是半躺著,硬是讓被子給扯的徹底躺倒。
看他的架勢,是準備說了,陳溺和其他兩人也就靜了下來,等著他開始演講。
楊賢捧著杯子,隔了一會兒後,吸了口氣,開口說起:“我姐這倆月沒給我打錢這事他們兩個也知道,這不是沒乾了嘛,我實習最後一個月的工資被壓著一直沒發給我,前幾天讓我爸媽幫忙催下我姐給我點錢……”
用他父母的話來說,姐姐扶持家裡和弟弟是應該的,一家人沒必要算的那麼清楚。
楊賢的姐姐在工廠裡打工,一個月到手能有個四千五,工廠包吃包住,她也花不了多少,楊賢的父母就想著讓她每個月拿出兩千給楊賢當生活費,再給家裡一千補貼家用,父母二老的工資存著給楊賢以後買房用。
因著這個緣故,楊賢離開公司時底氣十足,想著有家裡給錢,一時半會兒也餓不死,哪想到資金鏈竟然斷了,打電話問了父母才知道,他姐也沒在工廠裡乾了,比他離職還要早一步。
楊父楊母說著再幫他問問大女兒手裡還有沒有存款,隔了幾天楊賢也沒收到轉賬,直到太陽打西邊出來,陳溺踏入寢室,緊接著他就接到了110打來的電話,告知他父母被親姐砍成重傷。
接下來的發展更是駭人聽聞,他往家裡趕的途中,沒有看到一個男性,遇到的女性從小孩到成年人各個拿仇視的眼神盯著他。
坐在高鐵上時,楊賢聽著那些女人大肆談論著她們從前是如何被家人吸血,如今又是如何奮起反抗讓自己的手足與父母消失,撬走家裡所有的財產,一陣陣的後怕。
他心想著他姐不會這麼對他,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家裡是本來就不富裕,隻是要當姐姐的儘點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哪裡有故意的苛待她。
再說等他以後進入大公司了,還能幫忙物色一個好姐夫,一家人就該是這麼互相幫襯的。
誰能想到回到家後會真的被他親姐差點給了結,他逃到了街上尋求幫助,遇到的也都是看笑話起哄的女人,去局子裡報案還被趕出來了。
等他被從局子趕出來時,大街上張燈結彩,到處掛著男人的屍體,地上隨處可見被丟棄的男嬰。
之後就是傳單從天而降,他看了傳單上的內容,然後莫名其妙的到了教室裡麵。
聽起來很刺激,至於對楊賢本人和他的家庭,陳溺並不想發表任何評價。
“你家這就是重男輕女啊,自己還覺得理所當然,單說一點,你姐要是給你物色個好媳婦,然後舔走女方嫁妝給自己買車,你開心嗎?還老吐槽陳溺是利己主義,我要是你姐,你的夢早就成真了。”陸朝陽的嘴沒個把,說話也不怕得罪人,倒是身邊的人不敢氣他,人長的小小的,身體上的毛病一應俱全,怕真給氣出個好歹來還得負責。
相比之下,陸朝陽的故事遜色很多,他的全程視角都在病床上,躺著看戲,四個字概括就是反向醫鬨。
陸朝明說話挺費勁,說一句咳三聲,張翔聽到中途跑去其他宿舍打聽了一番,他回來時陸朝明剛好說完。
他進出兩次開門時,陳溺都有聽到從宿舍走廊傳進來的吵鬨聲與腳步聲。
陳溺順手將桌上的水杯遞給從門外走進來的張翔,問了句:“怎麼樣?”
張翔喘氣有些急,接過水杯喝了口水,抹了把嘴,道:“其他宿舍的人也都做了奇怪的夢,我跑了兩層樓確認,沒有一個人在那段時間內是清醒的,也沒人在教室裡做過筆記。”
每個人夢到的內容因人而異,基本可以確定的是,夢裡出現的事都是當事人心中最深層的恐懼,而之後他們都得到了那張傳單,進入過那間教室,之後是在同一時間醒來,然後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發現黑色的傳單。
這場夢超出了陳溺的常識範圍,關於其代表了什麼,又預示了什麼,恐怕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輕易解開的謎題。
他把記事本攤開放到桌子上:“隻記了這五條。”
楊賢和張翔立刻圍了過來,似乎並不相信本子裡隻有這點內容,楊賢還往後翻了幾頁。
張翔三連問:“這裡的意思是要我們參加什麼遊戲嗎?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是怎麼回事?陳溺你是不是聽錯字了?”
不可能會聽錯字,陳溺清楚的記得,講台上的鳥嘴醫生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振振有力,無比清晰的傳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