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疫醫和幾隻黑色的烏鴉整齊的站在一條線上,雙手亦或翅膀也都背在身後,整齊得像是從同一個營裡出來的兵一樣。
雖體型差異懸殊,但並未破壞整體協調性。
期間,除了陳溺為掩飾緊張的輕咳與雞崽整理羽毛發出的窸窣聲,全場安靜到讓人挪不動腳。
就很尷尬,非常尷尬。
在這種時候陳溺突然開始想念起烏鴉粗糲的鳴聲,希望它們能在現場多嚎幾嗓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溺基本已經可以確定疫醫並不打算動手了結他的性命。
他捏著從雞崽嘴裡取下來的石葉子,抬手,乾咳了一聲,道:“這個,不小心掉你臉上了。”麵對這麼一個目標,說什麼都覺得奇怪,陳溺有些卡殼,頓頓停停地接著說:“謝謝,你幫我撿回來。”
並不是錯覺,氣氛因他的主動搭話而有所緩和,陳溺一句話說完,驟然感覺到那股碾得人抬不起頭的壓力消失了。
疫醫衝他頷首,沒什麼感情波動地回道:“不客氣。”
好不容易起了個頭的對話,又被簡短的三個字給終結了。
陳溺雙手抱臂,來來回回又換了幾個站姿,總感覺,這種讓人找不到話接下文的聊天方式,之前似乎也有經曆過,可就是很難想起來。
站得久了,睡意也漸漸湧上頭,陳溺轉過頭,看了一眼掛在客廳牆壁上的表盤。
回過頭時,他吸了口氣,拐彎抹角地說了句:“時間不早了,很晚……已經非常晚了。”
這句話沒得到任何回應,疫醫還是一動不動的同幾隻烏鴉一起站在門前。
陳溺一再暗示:“往常這個時間點兒,我基本都還在床上躺著睡覺。”
“不用。”疫醫的腦袋稍稍垂下,麵具的鳥嘴尖泛著銳利的寒芒,正對陳溺,低沉嘶啞的嗓音在麵具的覆蓋下稍顯沉悶:“我就站在這裡。”
很明顯,上一句話被疫醫讀取成了在邀請他上床睡覺。
陳溺啞然,忽然覺得喉嚨有些乾澀,和疫醫的對話變得有些艱難。
他再次輕咳,道:“這附近都是些高樓大廈,排查起來需要花費不少功夫,我就不耽誤你的搜查工作了。”
疫醫:“搜查不是我的工作,你看起來有些缺水,需要我幫你倒一杯嗎?”說罷,他動了。
“你不需要工作,我也不需要你幫我倒水。”陳溺向左移動一步,擋住了疫醫的去路,他想破了頭也無法得出一個關於疫醫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結論,“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疫醫迅速給出回答:“站在這裡。”說罷,他又將裹身的外袍拉開一條縫,從裡麵掏出了兩隻手機,遞給了陳溺。
陳溺心存猶疑,隔了一會兒才抬手接了過來。
兩隻手機的牌子、型號以及顏色皆是一樣的,其中一隻已經破破爛爛到了不能看的地步,另一個機身嶄新,值得一提的是,陳溺之前被那些人搶走的手機,就是這個型號。
其中那隻破手機已經沒法再繼續使用了,他就大膽猜測一下這部就是他之前那部。
這就對應上了在門外時,他說的‘修不好’和‘搶的’。
而新的手機陳溺也沒辦法用,他把屏幕亮起的手機正麵朝上拿著,伸到了疫醫身前:“這是彆人的,需要密碼解鎖,我用不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手機鎖屏畫麵,看了老半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陳溺的錯覺,他似乎聽到從麵具下傳來了‘嘖’的一聲。
腳旁的烏鴉於這時仰麵發出粗糲的叫聲,疫醫也抬起頭看向牆上的掛表。
“時間夠了。”他說著話,隨手把搶來的手機拿了回來,握在手中微微使了點兒力氣,哢哢幾聲脆響之後,疫醫轉過了身,握著化為碎片的可憐機器,打開門走了出去。
房門完全關閉上前,沙啞的話語透著丁點兒悶悶不樂的語氣,順著門縫溜進了屋內:“那個東西本來是給你準備的。”
陳溺的注意力還停留在疫醫出門前那句話中的‘時間’二字上。
轉過身時,表盤上的時間指針剛好走過了4:40,同一時間,遮擋在窗外的金屬板詭異的消失不見了。
屋外的天依舊是黑的,陳溺走到明亮的落地窗前,打開窗向下眺望,這附近的搜查剛剛結束,卻沒有多少人敢踏入建築物內。
街道上一片死寂,期望能夠活命的人努力將自己隱匿在黑暗的陰影下,隻有鬼怪才敢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