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破口大罵聲幾乎快要掀翻房頂, 令聽見的人為之一振。
陳溺摘下手套, 站在客廳門前掃視一周,沒有看到吳禦宇的身影。
寧遊猶疑了片刻,打算去餐廳裡瞧瞧是怎麼一回事, 隨即又聽見一連串重重的腳步聲急促地砸在地板上。
餐廳裡的人帶著一肚子怒氣,雷厲風行地衝上了二樓。
修哉扒在門框邊向上窺視:“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陳溺走近客廳與餐廳的隔牆處,向裡探望。
餐桌上的狼藉一覽無遺,烤乳豬早被人拿了出來,吃得剩下一半, 素色桌布上隨處可見的油汙臟漬, 還有吃剩的骨頭被隨手扔在桌麵上。
哐哐當當的砸門聲伴隨著楚九的高聲叫罵傳入樓下每一個人的耳中, 另一方當事人還未出場, 氣氛就已經白熱化到弩張劍拔的局勢。
在寧遊也瞧見了餐桌上的殘局後,無法忍住怒張的情緒,連連爆出金句。
楚九站在走廊上敲門敲了許久,奈何吳禦宇躲在臥室裡不願開門見人。
其餘幾人姍姍來遲,修哉走上前撈住楚九的手臂, 勸說:“先彆著急,說不定吳叔不在裡麵。”
楚九一邊掙一邊往上衝,怒焰高漲:“他肯定在裡麵,房門被反鎖上了,他就是故意的!”
陳溺踏上最後一層台階,用手臂將擋在房門前的楚九與修哉支開,從兜裡掏出錢包, 隨手抽出一張信用卡,捅進門縫裡搗鼓了兩三下。
“哢噠”一下,彈簧跳開的細微響動落入旁觀者的耳中。
撬動門鎖之後,陳溺將房門朝內推開。
睡在其中一張床上的吳禦宇一下跳坐起身,搶占先機指著他們嚷嚷道:“還讓不讓人休息啊!?”
楚九衝上去,抄起椅子朝床上砸去,口中不住叫罵:“休息?老娘讓你好好休息!趕緊給我去死啊,狗東西!”
吳禦宇滾下床,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瞪著楚九道:“潑婦一個,你還想殺人?”
寧遊想與他理論:“烤乳豬是不是被你吃了?那是誕夜大餐的主菜。”
吳禦宇理直氣壯道:“我餓了,餓了還不能吃飯嗎?”
寧遊眼眶充血,氣得發抖,嗓音哆嗦著道:“你就是故意在搗亂,我們在外麵跑了一天,我們不餓嗎?”
楚九吸了吸鼻子,恨恨地說:“現在重新準備也來不及了,我們已經不再安全階段了,他來這麼一出,我們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修哉:“吳叔,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吳禦宇沒有表現出一絲悔過愧疚,哼了聲,梗著脖子說:“你們這群人不管我的死活,我隻不過是做了和你們一樣的事。”
陳溺側依在門框上,不動聲色地冷眼看到現在,忽然有了動作。
他邁開腳步朝前走上去,左手薅住了吳禦宇的衣領,將人往前狠狠一撞,另一隻手抽出大衣口袋中的純木匕首,不見有半分遲疑,朝著吳禦宇的臉紮去。
刀尖在觸及到吳禦宇的右眼時,他的動作猛地頓住。
陳溺瞥向右手握著的小刀,視線在刀刃上停了不足一秒,又遊離開來,重新看向吳禦宇。
眉尾不著痕跡地向上挑起,低聲咒了句,他不悅地深吸一口氣道:“一時忘記這把匕首不能傷人,先給你個警告,記好我說的話。”
吳禦宇也是沒想到他們之中真的會有人下死手,沒有防備,被陳溺突如其來的這麼一手嚇得抖成了簸箕。
陳溺將他的狀態收入眼底:“反應不錯,你要自救我不會攔你,但如果你敢妨礙我,我不介意親手了結你。”
吳禦宇一時語塞,直到被陳溺放開後,才硬著頭皮道:“你們、你們還想殺人?我告訴你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我不吃你們這一套!”
不知什麼時候,黑滋爾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陳溺的身後,深淵似黑不見底的雙目看得人心裡直發毛,視線如有千斤重,壓得吳禦宇喘不過氣來。
可他說話還是和往常一個調,不疾不徐的,舒緩又低沉:“我不是很喜歡你對他說話時的態度。”
吳禦宇發出類似於被人扼住喉嚨的聲音,嗝呃嗝呃的,聽著都讓人覺得難受。
寧遊焦急道:“楚九姐說來不及再準備一隻烤乳豬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陳溺說:“那就用搶的。”
吳禦宇的喉嚨間仍舊在不停地冒出讓人聽著發毛的“咯咯”聲。
陳溺皺起眉頭,轉過身稍稍抬起頭對上黑滋爾的視線,向其確認:“你做的?”
黑滋爾道:“是。”
陳溺:“讓他停下來。”
聲音陡然間被掐滅,吳禦宇張口大吸了一口氣,緊接著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修哉迫不及待地詢問:“你說用搶的是指……?”
陳溺道:“這條街上的居民,家家戶戶都在過聖誕節,你說呢?”
黑滋爾說:“你即將要做的事會為他人帶來厄運。”說著這話時,也不見他眼中有絲毫憐憫與猶豫。
陳溺:“那又怎麼樣?他們隻是遊戲的一部分,這一招還是你教會給我的。”
黑滋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如同在審視確認著什麼。
默了,他點了下頭道:“好,我知道了。”
敲定主意後,陳溺讓楚九與寧遊留在家裡重新布置好餐桌,他自己則與黑滋爾、修哉一同去隔壁實施搶劫。
修哉的長相沒有攻擊性,又擅長留給人一個最好的第一印象,讓他去敲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來到鄰居家門前,門鈴摁響沒過多久,房門便被人從裡打開。
修哉對站在門內的金發女性露出陽光和善的笑容:“不好意思,女士,我的祖母生病了,準備聖誕大餐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有些棘手,準備時遺漏了些配菜,想問您借一些。”
屋主道:“喔……沒問題,廚房裡正好還有些多的,你們都拿去吧。”
修哉笑意更盛:“感謝您的慷慨,您是個好人。”可惜沒有好報。
他回過頭看向陳溺,陳溺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
在屋主的邀請下,三人一起進入了房子裡。
路過客廳時,陳溺向裡掃了一眼,粗略數了一下,有四個人。
這房子的布局與康娜夫人的家是一樣的,客廳連通著餐廳,餐廳連通著廚房,皆使用半麵牆隔開,沒有房門。
沒等陳溺給他們示意行動,剛一被屋主領進廚房,黑滋爾便從口袋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腳步無聲繞到了女人身後,用手裡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那白布上也不知噴了什麼妙藥,吸入一口立竿見影,金發的女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人就被藥效撂倒。
接著他又將人放到了牆角邊,款款走入餐廳,站在餐桌旁掃了一眼,伸出手端起正中央那盤色澤漂亮的烤乳豬,無聲無息地走回陳溺身邊。
從頭到尾一係列操作可以用行雲流水來形容。
陳溺:“……”這個人為什麼這麼熟練?
坐在客廳裡的人還在對著電視機哈哈作笑,直到陳溺他們端著盤子原路返回,他們也沒有察覺到有哪裡不對。
520室,寧遊扒在門邊翹首以盼,見陳溺他們帶著烤豬回來,開心到原地蹦起。
她殷切地從黑滋爾手裡接過盤子:“我來我來,早知道這麼容易,平安夜我們也該這麼做。”
黑滋爾拂去衣上的落雪:“我不喜歡做這種事。”
修哉麵色複雜:“可是……幾乎從頭到尾都你是在動手,還特彆熟練。”
黑滋爾改口稱:“我不喜歡潛入彆人家裡做這種事。”
寧遊端著盤子,步伐輕快地朝餐廳走進。
陳溺問:“你以前喜歡在自己家裡乾這種事?”
黑滋爾抬手輕輕掃去他發絲上的雪花:“看,你有在慢慢了解我。”雖仍舊沒有什麼表情,可卻能讓人看出他心情不錯。
陳溺:“……???”
既然聖誕大餐沒有遭到破壞,那麼先前也就是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康娜夫人的心情頗為不錯,還熬了一鍋蛋奶酒。
今天的天氣預報給出的提示依然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麋鹿的職責所在】
寧遊:“嗯……麋鹿的職責,不就是拉雪橇嗎?”
修哉道:“我們沒有麋鹿,尼古拉斯也沒有麋鹿,可我們都有雪橇犬。”
還有一些沒有完成的習俗,不過剩下的時間綽綽有餘。
黑滋爾表現得比以往要積極,他放下餐巾,催促道:“還有至關緊要的事情要完成。”
楚九說:“知道知道,你和陳溺還有個撒狗糧環節,陳溺,你先和我們說一下會客廳遊戲,這個交給我們。”
陳溺:“吹毛球的玩法是讓兩個人分彆站在長餐桌兩端,桌子中間放一顆羊毛球,兩邊的人吹動毛球,把羊毛球吹掉的那個人就贏了。”
寧遊自告奮勇:“這個簡單,我來。”
晴晴嘟囔道:“我也想玩。”
修哉說:“還有沒有其他的?我陪晴晴玩一個。”
陳溺:“還有一個我知道的遊戲叫尋找熱豆豆,選一個人讓他離開房間,留在房間裡的人藏起一個小玩意,然後向外麵喊:晚餐已煮好,熱豆加培根,快快進屋裡,趁熱找到它。”
晴晴舉手:“我要找,我要來找。”
早有留意到黑滋爾那道灼灼的目光,陳溺有些不適,彆開視線問道:“槲寄生呢?”
黑滋爾:“聖誕樹上。”
康娜夫人捧著杯子在一旁樂嗬地笑著,嘴上印著一圈像白胡子一樣的奶沫。
修哉:“康娜夫人是不是喝的有些多了?”
陳溺等人不大喜歡蛋奶酒的味道,一鍋的蛋奶酒,幾乎是康娜夫人一人喝光的。
康娜夫人抬手抹了抹眼角:“今年的聖誕節,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們,孩子們,希望你們能夠早日到家,以後也彆再回到這個鎮子上了。”
寧遊不明所以:“怎麼忽然說這個啊,其實要不是有遊戲規則和死亡威脅,今年的聖誕節,也是我過得最開心的節日。”
楚九:“是啊,以前還覺得節日什麼,挺無聊的。”
也被自己倒了一杯蛋奶酒,端起杯子打算喝時,康娜夫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從她手裡抽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