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阿羽列了四份名單,他們兵分四路, 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黑滋爾與陳溺兩人一組, 一路往東走, 他們拿到的那份名單上的地址也是最多的。
因為他們隻有兩個人, 正好跑車坐得下, 陳溺將車鑰匙給了黑滋爾, 雪橇則讓給了楊賢等人。
陳溺坐進副駕駛, 黑滋爾關上了車門, 又繞到另一邊。
陳溺是下意識默認黑滋爾會開車,實際上, 坐在駕駛座位置上的那個男人拿著車鑰匙沉默了許久, 有些為難。
車子久久沒有發動,副駕駛座上的陳溺以為那人是正在規劃路線, 耐下心等了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 黑滋爾轉過頭看向人行道。
人行道上栽種著一排綠化樹, 幾棵樹的枝椏輕顫, 落下少許的樹葉,五六隻通體漆黑的烏鴉躍下枝頭, 振翅飛往停靠在路邊的跑車車尾。
小小幾團黑影在後視鏡上一閃而過,闖入了後視鏡盲區,不過眨眼間, 後視鏡中又映出了幾道頎長的黑色身影。
六名身著黑色鬥篷大衣,麵戴鳥嘴麵具的人憑空出現在車子後方,驚得附近的路人紛紛頓住腳步, 大氣不敢喘一下,驚恐萬狀地看著他們。
渾身上下被黑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鳥嘴醫生麵麵相覷一番,接著其中一個走向跑車駕駛座。
車裡的男人硬生生把車窗掰下一條細縫,將手裡的清單沿著那條縫隙塞出去。
站在車門外的黑疫醫取走了紙張,折返回同伴的隊列之中。
他們一一確認過白紙上麵的內容後,分出一人在前方領路,兩個在一旁護駕,剩下三個列成一排站在車尾後,伸出手將車子推動前行。
不免有人想記錄下這震撼的一幕,路人打開手機攝影功能,還沒有把鏡頭對準那輛價值不菲的跑車,便被一把橫空刺來的手術刀將他手中的數碼產品震飛數尺。
那把鋒利的手術刀閃著晃眼的寒光,又再度回到了一名黑疫醫的衣袖中。
看見這一幕,再沒人敢輕舉妄動。
跑車在鳥嘴醫生的推動下疾馳往前。
坐在車子裡的陳溺感覺到了載著他的這輛車在高速移動的過程中,卻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他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發動的?”
駕駛座上的男人的雙手根本沒有放在方向盤上,而是抱臂在胸前,他有些心虛地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人,深深歎出一口氣。
跑車在六名疫醫的護送下行駛在道路主乾上,這一幕落在不明情況的路人眼中,很容易理解成車裡的人正遭遇被六名死神送上路。
起先陳溺是與黑滋爾一起下車上門收件,後來想了想,黑滋爾一個人行動還方便些,乾脆就坐在車裡等,他自然是不知道有六名黑疫醫片刻不離的守在車外。
附近的居民樓內的一些人注意到有六個黑色的身影駐步在小區內,推開窗子,忐忑不安地眺望。
隻剩下最後一個快件,黑滋爾下車後,陳溺一人呆在車上無聊地闔上眼假寐。
車載顯示器上的時間數字跳到18:00,“哢”的一聲輕響突兀的傳入陳溺耳中,是從他身邊,也就是副駕駛那一邊的車門傳來的。
他正想著是不是黑滋爾又折返回來了,封閉的車內忽然吹起一陣陰冷潮濕的風,那冷風是從車內空調出風口吹出的。
黑滋爾離開時應當帶走了車鑰匙,車裡又隻有他一人,好生生的,空調怎麼會自己開啟。
現在又正是天冷的時候,冷氣灌入車內,車窗封鎖著,溫度正直線下降。
那涼氣正好撲在他身上,陳溺斜側身向車門靠過去。
“打開呀……”
“打開看看就知道有什麼了。”
當他身體貼上副駕駛車門時,女人的耳語又再度響起。
腦海中浮現出了清晰的兩個字——死門。
冷氣呈最大風力呼呼地通過幾個出風口往外灌,一小束正好對著陳溺的側頸。
身體的感知告訴陳溺,當前的冷氣度數不在空調正常製冷的範圍內,他仿佛又再一次被丟到了那條漫天冰雪的聖誕街道上,這一次,隻有他一個人,什麼也看不見。
他想到了那名在浴室裡被蒸熟的女員工,慘就一個字,還不如直接推開死門,起碼能死得好看一些。
可強烈的求生欲不允許他就這麼束手就擒,陳溺裹緊了自己的外套,在副駕駛座上縮作一團。
心裡想著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黑滋爾很快就回來了。
冷氣的風力還在持續增強,甚至有細碎冰涼的小顆粒從出氣扇葉間迸濺出,彈進了他的脖頸間,嗬出的氣也在低溫環境下氤氳成白霧。
太冷了。
陳溺的手貼上副駕駛的車門,他想從這裡出去。
然而心裡又清楚明白,一旦打開那扇門,就再無回頭的可能。
“打開呀……”
女人陰冷的低語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他整個蹲坐在座位上,根根分明的睫毛被染上霜白,輕微地打著顫,蒙在那淺淡的琥珀瞳孔上的鉑灰色逐漸加深。
好像沒過多久,又好像過了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