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滋爾漠然道:“血不是他的,腸子有可能是。”
陳溺認同地點了下頭,看向唐如是,問道:“你們知道昨晚失蹤的人是誰嗎?”
唐如是沒有隱瞞的意圖,回答道:“不知道叫什麼名字,聽他們說是個頭高高的一個女孩。”
杜宇聞說:“嘶——我發現你們那區域來的大部分還都是些年輕氣盛的小毛孩。”
陳溺點了下頭,就是因為年齡不大,心智還未成熟,行動力強過理智,才會被仇恨驅使著大老遠跑到箱井村來報複,意氣用事反栽跟頭。
易可捂著肚子,腦袋擱在桌麵上吆喝道:“我好餓啊。”
再過不久就到中午了,他們連早飯還沒吃。
唐如是:“餓?你現在出門去看看,立馬就飽了。”
陳溺抬起頭看向黑滋爾,道:“走,去看看。”
唐如是說:“我說笑呢。”
陳溺置若罔聞,黑滋爾跟在他身旁,兩人一起走出屋外。
隔壁房門外圍聚了不少的人,相互之間交頭接耳討論著什麼,神色各異。
人群裡不見有本村的人,按理說村子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箱井村的人不應該會這麼淡定坐得住。
可事實就是如此,村子裡僅有的幾個原住民看不出有一點兒驚怕,反倒像是習以為常,有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開著房門坐在門檻上,老神在在地抽著煙。
本來陳溺想先去看看那個箱子,見狀,腳步一轉,改朝其中一名村民走去。
老人抬起乾皺的眼皮看了陳溺一眼,吐出一口煙霧,又垂下眼瞼,繼續看著腳尖發呆。
陳溺停在他麵前,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不是遊戲虛構出來的人,和你一樣,是這場遊戲的玩家。”
村民好像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扔下煙蒂,站起身用鞋底把煙頭踩滅,轉身準備進屋。
陳溺:“難道你不希望這場遊戲能儘快結束嗎?”
老人身形一頓,顫巍巍地轉過身,開口問道:“上一回,我們錯信了彆人的話,整個村子,死得隻剩下幾個人,我能輕易相信你?”聲音又乾又啞,仿佛漏氣的手風琴。
陳溺說:“我們的屋子裡出現了一本手劄,那本手劄我看過了,破除詛咒的那一頁被人刻意撕掉。”他挑起嘴角,一點兒不見害怕,道:“所以,我們現在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老村民連連咳嗽幾聲,嗬出一口濃痰,啐在門檻上,隔了一會兒,又說:“那箱子又出現了,破除詛咒也沒用。”
陳溺冷著臉,掩去眼底的嫌惡之色,淡聲道:“我不覺得沒用,但你執意置之不理的話,失蹤的人會越來越多,那箱子也會越來越多,最終村子裡所有的人都會深陷危險當中,你也不例外。”
遲遲不見陳溺與黑滋爾回來,千黛同其餘幾人也離開了土胚屋,見陳溺正在和一名村民交談,小步跑過來,恰巧聽見老村民破口謾罵的那幾句話。
頭發花白的老人猙獰著一張臉,唾沫芯子隨著話一同飛出口中,時不時的還夾上幾句地方話。
“你們要恨就去恨那個島女去,她是蛇蠍心腸,不知好歹,嫁給了村長的兒子,村長讓她這麼一個外來人進門是看得起她,她不好好守本分生孩子,還整出這麼個害人的玩意兒!!”
千黛頓時火氣上湧:“你們這些買賣人口的狗東西還有臉說彆人蛇蠍心腸?誰稀罕嫁給你們村長的兒子?要不是有你們這種人,她也不會被拐賣到這種深山老林裡!”
村民梗著脖子說:“我們是為了傳宗接代,天經地義!”
易可小聲嘀咕:“那她殺你們全村,也是天經地義。”
要不是親眼見到,他真不相信當今現代社會還有這樣的老愚昧,要不是自己也被牽扯進來,純當個故事聽的話,他說不定還會為櫻花妹的反殺拍案叫絕。
那老頭徹底被惹怒了,罵罵咧咧地退回屋裡,要把門關上。
陳溺歎了口氣,本來可以心平氣和的交流,何必把事情弄得這麼麻煩呢。
他退讓開一步,對黑滋爾說:“交給你了。既然他不想開門,那以後也不用開了。”
被他使喚,黑滋爾不僅不生氣,還挺愉悅,當即應下:“好。”他摸了摸陳溺的頭頂:“就像這樣把你想要的告訴我,我會儘量滿足你的。”
唐如是眼皮子一跳,總覺得這兩人的關係也好過頭了,讓人覺得非常違和。
尤其是那名叫作黑滋爾的男人,對陳溺可以說是無條件的寵慣,唯命是從,樂意被他使喚來使喚去,一點兒脾氣也沒,還叫人以為他是天生性情溫柔。
可但凡其他人哪句話不小心說得不對了,立刻就會收獲到警告的眼神與壓得讓人恨不得給他跪下的危險氣息,差彆對待尤為明顯。
黑滋爾邁出一步,站到了門前,抬起右手,手指屈起叩響房門。
千黛:“和他客氣個什麼——”
話說了半截兒,餘下的字硬是噎了回去。
條條裂痕迅速在老榆木門上蔓延開來,正當眾人以為那扇門會碎成幾塊時,它卻在眨眼之間化為了粉塵,細碎的顆粒被東風卷著湧入屋中。
屋裡的老人剛端起碗,打算喝上一口水,聽到輕輕兩下敲門聲,也懶得搭理。
誰曾料想,下一秒,視野前方一亮,冷風一股腦地迎麵灌入屋裡,夾雜在風中的粉末撲得他滿麵都是,迷得他睜不開眼睛。
黑滋爾側過頭,邀賞似地問身邊的青年:“如何?”
鏡片下的雙眼彎了彎,陳溺抿開一抹淡笑:“開個門而已,至於嗎?”
千黛豪不客氣的踏入門檻,直直走到那老人麵前,說:“你再關個門試試。”
老人臉上乾癟的肉顫抖了一下,瞪著眼睛看他們:“你們,你們想乾嘛?”
陳溺慢悠悠地走過去,不著痕跡地掃視一周,皮笑肉不笑地挑起嘴角道:“本來隻是想和你聊聊天,現在?不僅想和你聊天,還想拿你家的乾糧,搬你家的水缸。”
老人抬起手,食指指著陳溺,整條胳膊都在顫抖,是氣得:“你們敢搶我家的東西試試!”
千黛“嘿”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試試就試試,你們敢搶彆人女兒,我搶你點兒東西怎麼了?老子是博士,年薪五十萬,吃你家的大米臘肉是看得起你。”
秦沐霜默默地拖著一條板凳走到灶台旁的牆邊。
易可配合地扶著板凳,秦沐霜踩上去,伸出手把掛在房梁上的臘肉一串串取下來。
陳溺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目色涼涼地睨了那老村民一眼:“想好要說什麼了嗎?想好了,我們就給你留兩碗米。”
唐如是回頭看著自己的師父:“還要……維護一下治安嗎?”
杜宇聞一手捂著眼睛,一手背在身後,裝睜眼瞎道:“哎呀,天太黑了,啥也看不見。”
易可掀開米缸的蓋子看了一眼,激動到起飛:“滿滿一缸呢!”
秦沐霜一一打開灶台上的幾個陶罐,轉過頭說:“還有醃菜!”
餓了大半天,找到點兒食物不容易,可把他們高興壞了。
老人抄起手中的碗高高舉起:“我、我和你們拚了!!”
陳溺不慌不忙地說:“彆拚了,你拚不過,活了幾十年的人了,心裡得有點兒數。”
配合著陳溺的話,黑滋爾輕而易舉地擒住了村民的喉嚨。
陳溺自顧自地說:“那我就先問我想問的問題了,你看過那本筆劄嗎?我給你十秒時間考慮要不要回答。”
那村民被扼住了喉嚨,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於身後的危險,好似下一秒自己就有可能會人頭落地,那個畫麵在他腦海中反複播放,身體甚至模擬出了痛感。
僵硬了幾秒後,他前言不接後語地飛速說道:“看過,你要問什麼就問,彆把我家的東西全部拿走,人也不是我拐來的,你們恨不到我身上。”
千黛:“源頭在你們這些人身上,一切因你們而起,怎麼就恨不到你身上?”
陳溺點了下頭:“好,那下一個問題,有人因為看過手劄而死亡嗎?”
村民極快地點頭道:“有,有,看過之後,第三天就會溢血身亡。”
陳溺說:“要怎麼做才能破除這個詛咒?”
老人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皮:“能讓我……能讓我先喝口水嗎?”
陳溺扯了下嘴角:“不急,我的問題不多,答完了你再喝也不遲,說。”
唐如是與杜宇聞蹲在門檻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想了一下,還是抬起手,用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老人被逼得快速從口中吐出答案:“有兩個法子,一個是把本子轉交給另外兩個人看,還有就是……照著她說的,去做招子箱。”
陳溺:“那箱子做出來之後,真的讓你們香火興旺了?”
這句話似乎讓村民想起了什麼極度恐怖的回憶,他搖著頭,整個人開始劇烈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從喉嚨間發出“嗬嗬——”的怪聲。
就在這時,一片嘩然聲由屋外傳來,刺耳的尖叫混淆在其中。
陳溺被驚到,蹲在門檻上的唐如是也猛然抬起頭,他看到了什麼,整個人僵住,而蹲在他身邊的杜宇聞則像是慢鏡頭下的人物,雙手撐在膝蓋上,眺著前方,緩緩慢慢地站起身。
隻見原本圍聚在他們隔壁那間土胚房屋外的一眾人呈扇子形散開,還在持續一步步往後退。
陳溺的視線越過那些人的肩頭,勉強瞧見從有兩個女人姿勢怪異地從屋裡蹣跚走出,她們昂著頭,鮮紅的濃液像泉水一樣從兩張嘴裡湧出來。
屋裡的老人視力倒是不錯,抬起抖得像篩糠一樣的手,指著外麵,怪叫道:“就是那樣,就是……就是那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