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2 / 2)

單間裡,黑滋爾端正地坐在床榻上,手裡捧著一本書。

房門被從外推開,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仍舊低頭看著書中的文字。

見到這一幕,陳溺心裡憑空燃起一股邪火,兩步走到黑滋爾身旁,用力抽走了他手中的那本書。

他僅剩的那點兒力氣用在了黑滋爾身上,想要嗬斥他,張開口,卻又陷入一種啞口無言的境地。

黑滋爾抬起頭,視線款款落到陳溺那張缺失血色的臉上,又緩緩垂下,掃過他的衣著:“衣服臟了,脫下來。”

陳溺有些頹然,啞著嗓子道:“什麼都不打算管了,是嗎?”鼻腔裡沒由來的一酸。

黑滋爾的目光停駐在他微微紅的眼尾處,沉默半晌,終還是歎了口氣,起身繞到陳溺身後。

房間裡有兩個木盆,每個木盆裡都盛著半盆水,他將從陳溺身上褪下的衣物丟進左邊的木盆子裡,又彎身從另一個盆中撿起沾水的濕毛巾,一點點幫陳溺把臉上和身上清理乾淨。

“先穿我的。”黑滋爾的衣服很乾淨,如同嶄新。

他的衣物對陳溺來說,尺碼有些大,也不是特彆大,還算合身,在合身的基礎上有些寬鬆。

黑滋爾:“你現在需要休息。”

他拽著陳溺,兩人一起坐到床上。

陳溺原本也是想快些休息,可現在卻覺得,心裡有個疙瘩,在那個疙瘩沒有消除之前,他沒辦法好好睡覺。

他橫坐在黑滋爾的腿上,摟住對方的脖頸,額頭抵在他的肩骨處,重複提起先前的問題:“你是不是什麼也不管了?”

黑滋爾默然,隔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希望你可以信賴我,我也希望能夠一手接管所有領你困惑的麻煩,可你不需要。”

陳溺矢口否認:“我需要。”提起昨天的事,他感到無力,心裡擰巴著,“隻是蘇棠是當時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黑滋爾說:“為什麼?你認為其他人能做到的事,我辦不到嗎?隻要你開口,我也可以替你奪去那些人的性命。”

陳溺:“殺了他們做什麼?我隻是需要把詛咒轉移。”

黑滋爾說:“但你完全沒有和我商量過這件事,你試圖掙脫我,想要我不乾涉你,我照做了,你不滿意嗎?”

的確是不滿意。

黑滋爾:“你信不過我。”

可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本性難改,又怎麼可能在一朝一夕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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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伴隨著喧雜吵嚷,陳溺緩緩睜開雙眼。

昨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靠在黑滋爾肩頭,聽著他低沉徐緩的話語,就那麼睡著了。

來時穿的唐裝恢複了原有的整潔乾淨,回到了他的身上,想也知道是出自黑滋爾的手筆。

他醒來沒多久,墊在他身下的男人就攬著他一起坐起身:“要出去看看嗎?”

外麵很吵,是很多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有人低聲討論,有人驚呼連連。

村落的小道上,遍地是斷肢殘臂,土壤也被染成了暗紅色。

陳溺與黑滋爾出門後,瞧見一些人順著那條血路在探索,便也跟上去一探究竟。

他們在枯亂的雜草堆中,發現了李善的上半身,連著頭,

李善還活著,他躺在草堆裡,雙目的眼皮子被割掉,無法閉合。

“救我……救我……”

但沒有人敢去碰他,在其他人看來,李善已經算不得是活人了。

接著他們又分彆在不同的地方找到了李善的同伴與幾位村民,他們和李善一樣,手和腿被割下來,拋灑在村道上,光禿禿的身體上連著一個腦袋,沒有眼皮。

慘絕人寰的場麵令發現他們的人驚慌驚恐,下意識的以為,之所以這些人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們不幸觸動了遊戲裡的死亡陷阱。

陳溺本是麵無表情的看著,心裡還有些快意,直到——

“我可以做到,我說過我可以幫你。”黑滋爾從後抱住了陳溺,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側臉:“為什麼不信?”

他站在草堆旁,黑滋爾抵在他耳邊說出的這句話,叫他渾身發冷。

那股寒氣順著他的脊背往上遊走,凍得他腦袋刺痛。

一些人拿著探究且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陳溺,昨天有很多人看到了他招來了一名鳥嘴醫生,而李善與他的同伴們得罪過陳溺……

陳溺注意到李善的目光,他在害怕,他想要逃走,沒有了眼皮的眼睛正看著……自己的身後。

杜宇聞尋過來:“陳溺,有空嗎?有事想問你。”

“嗯。”陳溺點了下頭,趁機掙開了黑滋爾的臂彎,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視線,“你先回屋裡……幫忙準備一下早上要吃的食物。”

他跟著杜宇聞走到了山林的入口處,那裡沒什麼人。

來到箱井村的玩家皆目睹了昨日陳溺從山林裡走出時的慘狀,三個人進去,一個人出來,誰還敢靠近那地方?

杜宇聞側目看著山林的入口,幽黑一片,日光無法滲透入其中。

他摘下香煙,從兜裡掏出一包煙,倒出一根,遞到陳溺麵前:“來一根?”

陳溺皺了下眉頭,本是不怎麼愛沾染煙酒,大概是近兩日的糟心事過多,心裡的煩悶生了作用,他接過了杜宇聞遞來的香煙。

杜宇聞隨手丟過去一隻打火機:“你還沒有和我們說過,你們在林子裡發現了什麼?是不是和遊戲通關有關的線索?”

陳溺:“一座廟。”

杜宇聞說:“你們進去了?”

陳溺瞥了他一眼:“千黛進去了,被那些東西給拖進去的。”

他將昨日的事娓娓道來,前麵的那些,杜宇聞尚且是相信了,可唐如是能在被鬼遮眼的狀態下反手一槍打死千黛,那子彈還順勢擦傷了陳溺的臉,這樣的巧合幾率……杜宇聞很難相信會發生。

陳溺不多辯解:“事實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杜宇聞:“照你說的,島女和其他被拐賣來的女人希望我們重啟取子廟,那……之後勢必還是要進山再走一遭的。”說罷,他沉思許久,終於下定決心:“我和你一起去,我要看到唐如是的屍體。”

陳溺不甚在意道:“隨你。”

他丟下煙蒂,用腳尖碾滅,轉身離開了。

黑洞洞的山間小道不斷流出徐徐涼氣,杜宇聞也不願多留,跟著陳溺一起回到土屋中。

重啟取子廟……陳溺在想,為什麼昨天那些女人一開始打算把他與唐如是也給活著拖進去,難道往廟裡放入活著的男性,也是有用的?隻不過沒有女性的作用大。

村子裡頭那些沒手沒腳的人,也算是活著的。

他們傷口的端口切麵多已止住了血,按理說是不應該的,除非是砍斷他們手腳的人,刻意幫他們上過藥……想到這裡,陳溺忍不住轉過頭,看向在灶台前忙碌的那個男人。

僅僅一夜過去,殺了十幾個人,還留下那樣的慘狀,手段狠辣,比遊戲裡的妖魔鬼怪要更駭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陳溺的視線,黑滋爾回過頭,與他對視一眼。

他掀開鍋蓋,也不怕燙,徒手從裡摸出一隻包子,踱步朝陳溺走過去。

白淨精瘦的手拿著白乎乎的包子遞到陳溺嘴旁,低聲問著:“餓了?”陳溺要伸手去接,黑滋爾的手往後一撤:“會燙到你。”

意思也足夠明顯,非得讓陳溺就著他的手啃下著一隻包子。

陳溺又看了他一眼,他心知黑滋爾這人比他偏執更深,對著嘴前的包子吹了幾下,才咬下一口。

熱包子燙嘴,陳溺吃一口吹幾口,硬生生是耗了好一會兒。

黑滋爾用食指把最後一點兒邊角摁進陳溺唇齒之間,才心滿意足的抽回手,回到灶台旁繼續忙碌。

杜宇聞將從陳溺那裡聽來的話分彆告訴了其他人,想問問他們,有誰願意一起山上。

陸冉靠在牆邊,臉色怪異地瞥了坐在桌旁的陳溺一眼,壓低聲音道:“你……你還真敢和他去啊?昨天你又不是不是在場。”

杜宇聞歎了口氣:“雖然我不是很相信小唐他……”頓了頓,他省去這部分,“但是陳溺不像是在說謊,我好歹是個刑警,這點兒眼見力還是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島女:這個小哥哥,姐妹們要了!拖回去!

白疫醫:暗中觀察。

島女:姐妹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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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溺溺:我在外麵被人欺負了,家長不管我。

白疫醫: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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