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滅(2 / 2)

陳溺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腰間忽然一重,腹部覆上了透著暖意的手心。

“睡不著?”低沉且磁性的嗓音被一道清淺的氣流吹進耳中,撓得陳溺耳道有些發癢。

陳溺的視線黏在了地板上,被子下的手微微緊握,半會兒後又鬆開,隨口扯了個理由:“沒事,在想取子箱的事。”

黑滋爾:“嗯。”他感覺得到陳溺在有意回避他,甚至有一點兒懼怕他,但並沒有要揭穿的打算。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作聲。

依朗慘烈的下場給其他國家打響了警鐘,趁著遊戲中場休息的一個月時間,各國都在著手調解國界內人種、性彆與性向平衡問題。

這種事也不能指望能一口吃個胖子,如果讓原本受優待的一方感到太大的落差,說不定又會點燃某些激進分子內心報社的火種。

乾淨的街道上,來往的路人正悠閒漫步,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安寧。

說來好笑,那令人絕望惶恐的死亡遊戲,卻教會了他們怎樣去珍惜享受平凡的日子。

程幾何側目,一輛警車從道路主乾開過,她笑了笑:“治安有在慢慢恢複了。”

黑滋爾雙手放在外衣口袋中,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幾人的麵孔上一掠而過:“你們曾經對當前的統治有百般不滿,為什麼現在會因此而感到欣喜?”

陳溺的一隻手被他握著,也被迫揣在他的口袋裡,幾次嘗試將手抽回來,皆以失敗告終。

楊賢道:“以前覺得在統治下過得不好,後來發現脫離了統治,過得更不好,對比產生美。”

程幾何說:“而且相比之前,也有了不少改進,有改進就是好事,有好事,人就會高興。”

他們快走回家的時候,楊賢才反應過來少了一個人,左右扭頭看了一下:“善美呢?”

“你才發現呢?”修哉失笑,楊賢的反射弧令隊友感到絕望。

楊賢:“是啊,人呢?誒,晴晴也沒了。”

陳溺歎了口氣:“剛剛路過玩具店的時候,一起鑽進去了。”

楊賢皺了下眉頭:“啊?你們怎麼不攔一下啊?沒看到她屋子裡堆多少了嗎?遊戲期間,看到個什麼好看的就要撿,撿回來就往屋裡堆,一出來逛街就開始亂買東西。”

程幾何說:“這不是挺好的嗎?再說,她買東西花的是自己的工資,攔她乾什麼?”

楊賢:“問題她以前不這樣,就你們給慣的。”

陳溺睨了楊賢一眼:“如果一個人給你的感覺是他出什麼也不想要,多半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像這類人,一旦開了個頭,就會如洪水泄閘,難以收住。”

修哉眯著眼淺笑道:“你就當她是在彌補自己吧。”

楊賢:“我覺得還是有點兒過頭了。”

兩個小時之後,天色已然暗下,安善美才帶著晴晴回到莊園裡,她手裡拎滿了購物袋。

楊賢走過去,從其中一隻紙袋裡抽出來一捆熒光棒。

他哽了一下,看向安善美,問道:“你是想去給誰打call?”

程幾何從他手裡抽出來幾根:“挺好看的呀,善美妹妹給我幾根啊。”

安善美點點頭,又分彆把幾個精美的小紙袋分發到每個人手中,連黑滋爾也有一份,隻不過她沒膽子遞過去,隔了幾步遠的距離,將紙袋扔到黑滋爾身邊的。

陳溺拿起紙袋,勾頭聞了一下,隱約有股香辣的味道。

程幾何一邊拆一邊問:“這什麼啊?”

安善美羞赧地垂下頭:“……辣條,以前同學有分給我吃過,我覺得好吃。”

穀阿羽:“我也喜歡辣條。”他轉過頭隨口問了下坐在旁邊的人:“我記得小學門口五毛錢一袋,你們小時候最喜歡吃哪個牌子的?”

陳溺回了他一句:“沒吃過。”

黑滋爾:“我也沒有吃過。”

屋裡其他人新奇地盯住兩個人,本國的辣條是家喻戶曉的垃圾食品,都已經傳到國外去了,沒想到還有本土人沒有嘗過。

楊賢催促道:“那你們倒是吃啊。”

紙袋裡是一個個獨立的包裝,看起來還挺好看的。

黑滋爾從紙袋撿出一隻,慢條斯理地撕開下一半包裝袋,抬起手送到嘴邊,陳溺也捏起一片紅油浸滿的麵筋片咬進嘴裡。

程幾何挑著眉毛問:“怎麼樣?好吃嗎?”認真的好像是個安利辣條推銷員。

陳溺點了下頭:“還行。”

黑滋爾:“我喜歡。”

不僅人人有份,安善美連小年獸也沒放過。

客廳裡頓時溢滿了辣條的芬芳氣息,托拜厄斯路過客廳的時候皺了下眉頭,程幾何掃見他往樓梯那邊走去,提起一袋子辣條追了上去。

一邊小跑著,還一邊喊道:“等等等等!我喂你吃個寶貝!你彆走啊!”

社會治安與運轉基本已經開始步入正軌。

遊戲開始的當天,國內各地都在各個區域邊界拉起了警戒線,公共交通設施全部停運,連共享單車也被裝上集裝車拉走了。

下午六點鐘,提前吃過晚飯的陳溺與莊園裡的其他人聚集在客廳裡,每個人身上都背了個背包,以防又有像上次類似的意外發生。

到了七點半的時候,電視裡的節目被強行中斷。

音樂聲響起,新聞聯播的開場畫麵頂替了原先的電視劇。

程幾何收聲,暫時中止與其他人的閒聊,楊賢也把剛剛抓起的瓜子給丟回了果盤裡,順手端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過了十幾分鐘,排在C042前的區域遊戲預告一一播報完畢。

“C042區域的各位,請時刻謹記,不要忘了緬懷已逝之人。”

“各國各界有許多關於死亡的習俗,讓我們來一一回顧。”

“C043區域至今為止……”

提到死亡二字,不免讓人心情越發沉重。

屋裡幾人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近距離欣賞、接觸過死亡了。

新聞聯播結束,輪到了天氣預報,即便天氣預報給出的線索並不像最開始那樣每天都會更新一條,但在遊戲開始的第一天,還是會給出一些相關的線索。

隻不過那提示也極其隱晦——

“十九世紀的習俗。”

比起線索而言,更像是在打啞謎。

修哉:“……十九世紀的習俗?”

楊賢嘴角抽搐數下:“不是,十九世紀,各國各地,各式各樣的習俗都有,什麼破提示啊。”

其實哪次的線索都會讓他們感到不滿,埋怨遊戲方的吝嗇,七嘴八舌地抱怨上一會兒。

抱怨完了,還是得耐下性子來好好研究。

陳溺一手撐在下巴上想了一會兒,思索著說:“結合新聞聯播的本期主題預告來看,這個習俗與死亡脫不了乾係,再者……特意說明是十九世紀的習俗,那應當是從十九世紀時開始,且沒有流傳至今的。”

篩選條件出來了。

黑滋爾雙手置於胸腹處,十指相交,悠閒安逸又不失沉穩,好似接下來的遊戲與他無關。

等陳溺的話音落下,他開口緩聲道:“十九世紀的歐洲興起了一股給死人拍藝術照的風俗。”

經黑滋爾這麼一提醒,陳溺也想起來,他曾經在某本文獻上看到過相關的內容。

那個時候新生兒死亡率居高不下,於是痛失子女的家庭以此來紀念緬懷他們的孩子,這種習俗漸漸流行起來,到後來拍攝對象也從夭折的幼童擴展為全年齡的已故之人。

陳溺回憶了一番:“嗯……我記得,這類藝術照還分為三種,一種是還原生活的類型,一種是模擬休息的,一種是和棺材合影。”

穀阿羽上網搜索了相關資料,不僅有文字記載,還找到了不少相關的老照片。

那些照片多為黑白,合照居多,是活人與死人的合照。

穀阿羽將筆記本放到了茶幾上,指了指道:“是這種嗎?”

筆記本的頁麵停留在一張網頁圖片上,黑白照片□□有三人,一對兒夫妻與一位少女,三人打扮得體,麵露恬靜的微笑,看起來安靜祥和。

打眼一望,根本難以從這三人中分辨出誰是那個已故之人。

楊賢蹲在茶幾邊歪著頭欣賞了半天:“不是,這不就是合照嗎?”

陳溺:“中間那個少女,注意看,左邊的婦人用手從後麵托著她的腦袋。”而且那女孩兒的姿勢體態也有些僵硬。

程幾何點點頭:“是哦,不過……了解這個習俗對接下來的遊戲有什麼用嗎?”

還未正式進入遊戲階段,誰也不清楚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一些什麼。

時間一點點的推移,終於到了十點鐘。

莊園裡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連掛在夜空中的圓月也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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