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麵(2 / 2)

走廊裡,有年輕的員工攙扶著老人在過道裡慢慢溜達,從一個個明晃晃的照明燈下經過。

除了員工公寓與辦公樓,他們沒辦法涉足莊園裡其他區域,除非有女仆給他們帶路。

走在走廊途中,程幾何頻頻回頭,期間目光又落在正逗弄著一個男童的中年男子身上,那個小男兒還沒有晴晴的年齡大,一張嬰兒肥的小臉尤其可愛。

等走出幾步遠後,程幾何壓低聲音問道:“那個小孩兒是你們財務總監的兒子嗎?”

陳溺點頭:“嗯,死在第三場遊戲裡了。”

聞言,程幾何唏噓一番:“換作是我的話,大概會崩潰,當場表演自殺,能再次見到死去的孩子,也算是遊戲給他的補償了。”

陳溺說:“沒有緊張感嗎?所有人都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幸福中。”他側目睨過擦肩而過的一老一少,語氣冷淡漠然:“有人會因為沉溺在這種虛假之中無法自拔,不再去想著如何儘快讓遊戲結束,甚至是不願意讓遊戲結束。”

穀阿羽歎了口氣:“說實話,我是有在嫉妒他們的,我父母應該也在前幾輪遊戲裡喪命了,可沒人來找過我。”他掏出手機,將毛衣領往上拽了拽,遮住嘴巴,悶聲道:“確實和陳溺說的一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本區域的超話。”

齊月怡說:“還沒看呢,你說給我聽聽。”

穀阿羽:“除了第一天有不少人為已故之人的回歸感到驚恐以外,之後本區域超話那種急迫與危機感就在慢慢減淡,現在……應該說是快樂的人更多嗎?”

聞言,程幾何取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博刷了起來。

本地超話用戶的微博證實了陳溺的猜測,那些人大多已經沉浸在了失而複得的幸福感中。

曬合照、曬視頻的微博,比提供怪異現象的微博要更多。

員工宿舍,一樓餐廳。

寥寥五六個人紮堆坐在離取餐台最近的前排餐桌上,那隻錄音機仍舊擺在中間一張餐桌桌麵,播放著咿咿呀呀的戲腔,聽著有種讓人說不上來的幽怨。

陳溺找女仆問了一下,得知其他的人要麼是回了房間,要麼是陪同家人、朋友到街上散步去了。

齊月怡悠悠感慨道:“你家員工比我過得還舒服。”

程幾何說:“他們還去逛街了?”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頓了頓,又說,“也不知道對街幾家店麵裡的店員們怎麼樣了。”

陳溺站在電梯門前,伸手摁下了電梯按鈕:“看完宿舍,我們再出去逛逛。”

現在沒有多少人上下樓,電梯處於閒置狀態,正停在一樓,摁下按鈕的一瞬間,兩扇門一左一右的往兩邊收回。

程幾何隨幾人一同步入電梯,說:“要不最上麵兩層交給我們,你在一樓二樓轉轉,這樣也快一些。”

托拜厄斯站在撥號盤旁,等所有人進入電梯廂內後,戴著白手套的手摁下了關門按鈕,又順手點了二樓與四樓的圓鍵。

穀阿羽本想說他與陳溺一起,卻被齊月怡搶在前麵:“那我和陳溺一起。”

總不好讓黑滋爾和陳溺分開,穀阿羽隻得退而求次,有管家在,也出不了什麼大事,程幾何也算是個靠譜的人,起碼能自保,不會拖人後腿。

電梯廂四壁都是明亮的鏡麵,前後左右都是光潔的鏡麵,就連那閉合上的電梯門也不例外。

鏡麵中照出幾人的身影,鏡子裡又複製出對麵鏡子裡的畫麵,延伸出四道無限延長的虛擬空間。

不知道是出於何意,黑滋爾沒有與陳溺並肩站,而是擋在了他前方,背影霸占了陳溺的整個視野。

程幾何扭著頭看了一圈,先前聽過他們就有關於林瑾的死展開的推論,現在被四麵鏡壁包圍,不免心生怯意。

電梯廂升起,短暫的輕微失重感過後,電梯停在了二樓。

兩道門再度往左右退縮,間隙逐漸擴張。

由於被黑滋爾擋住了視線,陳溺沒有看到電梯門外有什麼,但他敏銳的捕捉到了身邊人的異樣。

齊月怡一貫溫婉的麵孔在刹那間僵硬,瞳孔驟然收縮,樣似受到了什麼驚嚇,她直直地盯著前方。

穀阿羽與程幾何也是,身形一顫後,整個傻住了,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外麵。

開啟的電梯門外——

一名男子就在那裡,他的腳尖與電梯廂僅差一線之隔,仿佛在電梯門沒有開啟之前,他是整個人貼在門麵上的。

如果他隻是站著不動也還好,起碼不會讓人感覺到太過怪異,可那男人渾身上下隻有一雙腳沒有挪動過,身體的其他部位極其活躍地扭動著,在跳舞一樣。

他仿佛是癲癇發作,站立在原地扭動著身體各個關節期間,還控製不住地抽搐,昂著頭,脖子折成一個怪異的角度,一雙眼睛一大一小,瞪得很圓,大的那個眼瞳小,小的那個幾乎眼白快要被黑色的眼瞳給擠沒了,臉上還帶著近似神經錯亂的笑容。

陳溺從黑滋爾身後探出頭,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讓其他幾人連動也不能動一下,還沒等他看到,黑滋爾便背過身來,用一隻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程幾何的視線微微轉動,掃見二樓過道上的人在自由活動,他們看起來很正常,臉上也沒有任何恐慌的色彩,仿佛隻有在電梯裡的他們,看到了站在那裡狂魔亂舞的人。

過了一會兒,電梯門自動閉合,掩去了電梯外麵那個男人的身影。

穀阿羽倒抽一口氣:“剛剛那是什麼?你們看到了嗎?”

陳溺掙開黑滋爾的手,皺起眉頭道:“看到什麼?”他方才有試著通過鏡麵朝外看,但是沒有看到什麼怪異現象,他抽打了一下黑滋爾的手背:“彆擋著我。”

說罷,繞到了前麵去。

黑滋爾的嘴角輕微抿起,被陳溺拍開的手落至大腿側邊,手指蜷縮了一小下。

程幾何緩過神來:“托托你怎麼沒動作的?”

托拜厄斯說:“我有試著攻擊,但是沒有效果。”

三言兩語之間,電梯停在了四樓,門又一次開啟,幾人的表情又一次僵硬,這次連陳溺也不例外。

他大概知道了程幾何幾人剛才看到的是什麼了。

四樓走廊過道,電梯出口同樣被一個男人堵著,一個和他們在二樓時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男人,他的姿勢比先前要更加扭曲,動作幅度也要更加誇張,表情也是瘮人至極。

單獨拎出來一樣,都能讓人在睡夢中驚醒。

男人細長的手臂與雙腿弓成了S型,用扭動不足以形容他的動作,應該是,他是在甩動自己的身體各個關節部位。

穀阿羽十分確定他們已經離開了二樓,電梯對麵的宿舍門上掛著門牌號——403,那為什麼?這個在二樓曾經見過的男人,會隨著他們移動到四樓?

他所處的位置不變,隻有高度發生了變化。

程幾何眼疾手快地摁住了電梯關門鍵,將那個跳舞的男人隔絕在電梯門外。

她的呼吸聲因受到驚嚇而變得比之前要明顯,摁在關門按鈕上的指頭遲遲沒有鬆開。

齊月怡:“那……那個男人想乾嘛?”

程幾何搖搖頭,吞咽下一口口水:“想找我們去小樹林和他鬥舞?”

齊月怡說:“我看,他沒有要攻擊我們的意思。”

陳溺:“他不想讓我們離開電梯。”他轉身看著周圍的四麵牆壁,“因為這裡有鏡子。”

程幾何挽住托拜厄斯的手臂,一副好姐妹的樣子:“一定是我們長得太好看了,讓我們多照照鏡子。”

穀阿羽:“……你剛剛不還怕到無法呼吸嗎?”轉眼又開始皮。

“我根本沒在怕的,我跟你說,姐妹同心,其利斷金。”程幾何和托拜厄斯手挽著手,管家人比較老實,隨她折騰凹造型,不反抗也不配合。

能瞧得出他不怎麼情願。

程幾何話音剛落,電梯的門又一次開啟,分明沒有人去碰過撥號盤下方的開門按鍵。

除非是有四樓的人在外麵摁了按鈕……

而這個想法,先看到從開啟的縫隙中露出的衣物顏色後被徹底打消。

程幾何往後跳了一小步,握著托拜厄斯的手臂,往撥號盤上送,口中不住地發出殺豬般的叫聲:“關門!關門——!關——門——!”

齊月怡:“……”

穀阿羽:“……”

陳溺嗤笑一聲。

由於整個莊園裡的一草一木都會受到托拜厄斯意識的影響,電梯門甚至沒有完全打開,就又一次合上了。

陳溺:“看樣子,林瑾的死和鏡子是脫不了乾係的。”

穀阿羽很是佩服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其他的事,他被嚇到精疲力儘,沒精打采地說:“哥,你能不能先想個解決辦法出來?說不定我們之後也要和鏡子脫不了乾係了。”

陳溺點了下頭:“先下一樓。”

聽從他的吩咐,托拜厄斯伸手摁了一下撥號盤上的數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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