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憋了半日,竟抬手打了自己一個巴掌,“都怨俺,是俺沒本事。”
晏驕和龐牧都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家庭倫理劇,當即決定把兩個人分開,單獨審訊。
龐牧站起來,朝葛大壯抬了抬手,“你跟我外頭說去,你媳婦不容易,難得有機會,叫她好好排解排解。”
葛大壯雖然不情願,可骨子裡敬畏的本能還是令他在第一時間站起身來,隻一步三回頭的望著杏仁,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那衙役李雲主動往前拽了他一把,“放心吧,晏大人素來公正,何曾有過偏聽偏信的冤案?便是女犯人也逮過好幾個,你害怕個甚!”
葛大壯訕訕的點了點頭,終究跟著出去了。
龐牧朝李雲使個眼神,叫他帶人去調查這家人的人際關係,自己則拖著葛大壯去了前頭小院兒。
等葛大壯離開之後,晏驕叫人上了熱茶,親自放到杏仁跟前,“早上挺涼的,喝點熱茶吧,加了紅棗,甜的。”
杏仁看了她一眼,遲疑再三,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反複幾次才端了起來。
她小聲說了謝謝,試探著喝了一口,滄桑的臉上流露出生疏的幸福和喜悅,“真好喝。”
晏驕也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閒話家常一樣道:“其實我瞧著,你男人對你倒有幾分真心。”
杏仁兩隻手無意識的摩挲著微燙的杯壁,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湊合過日子唄,都是這樣。”
說罷,她又抬起頭,帶點兒豔羨和向往的看了晏驕一眼,“您跟公爺才是真好。”
說完這句話,她再次低下頭去,似乎這句話已經十分冒犯。
低頭和閉口仿佛已經成為本能,這個苦命的女人自始至終都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過了會兒,晏驕估摸著她的心情平靜的差不多了,這才道:“說說你婆婆吧。”
杏仁低著頭擺弄手指,“你們是不是覺得是我殺了她?”
她搖搖頭,“活著不容易,我身體不錯,還想多活幾年,我沒殺她。”
頓了頓,又道:“我孫子才出生不久,女兒還沒成家,不親眼看著他們的孩子長大成人,我死不瞑目。”
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晏驕確實會懷疑每一個值得懷疑的人,尤其是這種有明顯家庭矛盾的情況,她也不可能單純憑借對方幾句話和淒苦的過往經曆而輕易打消懷疑。
晏驕沒有給出答案,而是順勢換了個切入點,“我也有個兒子,那就說說孩子們吧。”
聊到這個話題,杏仁的話終於多了起來,而因為曾長期住在一個屋簷下,談及孩子們時,她不可避免的說到婆婆王春花,而晏驕也總算從她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一個倔強、偏執、強勢的中老年婦女形象。
死者王春花生前脾氣暴躁,又因多年逃亡生涯而性情敏感多疑,總覺得有人要害自己,而兒子葛大壯要娶一個外族女人為妻的事情更是令她無法接受。
她曾經針對這個問題與兒子爭吵多次,但葛大壯堅持要娶,她也實在沒法子。@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隻不過葛大壯將婆媳矛盾想的太簡單了。
普通人家的婆媳相處起來尚且雞毛蒜皮一大堆,更何況是這個升級版的?
自從杏仁過門,王春花就沒給一個好臉子,連帶著看跟杏仁一般長相的鄰居們也越加不順眼。
她隔三差五就要尋些瑣事叫罵,杏仁不想爭執,她隻當對方怕了自己,越發肆無忌憚,時常鬨得鄰居都聽不下去,最後還是祝蕭綠或其他官員、衙役親自過來調節。
然而這種事情隻要當事人自己不改,外人再如何使出渾身解數也隻是隔靴搔癢,治標不治本。
娘和媳婦都是自家人,葛大壯兩頭調停兩頭受氣,又狠不下心來跟王春花講理,最後實在沒了法子,索性裝起死來,每日隻是外出做工,自欺欺人的想著瞧不見矛盾就是沒矛盾。
後來杏仁有孕,王春花倒是稍微消停了些,雖然依舊白眼不斷,但內心也還是克製不住的期盼起孫子的到來。
但事與願違,杏仁生了個女兒,在外等候的王春花看都沒看一眼,轉身就回屋把準備的雞蛋自己吃了。
幾天後,她看見小孫女突出的高鼻梁和卷翹睫毛,以及微微帶點藍的大眼睛後,直接發了瘋,接連幾天站在院子裡指桑罵槐。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長開的小孫女身上幾乎看不到半點葛大壯的影子,隻是與杏仁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反而跟她帶來的繼子有六七分相似,任誰見了都要誇一誇這對兄妹的。
“她罵妮妮是野種,”說了這麼久,杏仁臉上終於浮現出一點類似於憤怒的神色,牙關也微微咬緊了,“死活不信這是她兒子的種。”
她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當年幾歲的女兒被婆婆指著鼻子大罵,卻連哭都不敢大聲的場景。
送杏仁出來時,晏驕看到了在外等候多時的妮妮。
照後世人的眼光看,那實在是個很美麗的孩子。
才十三歲的少女,亭亭玉立,五官深邃動人,猶如日光下溫和盛開的雪蓮花。那一雙藍眼睛更好似山巔裡雪埋的藍寶石,閃閃發亮。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