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棠悠的這句話說出來, 母女倆之間的氣氛頓時就僵滯開來了。
方萊鐵青著一張臉,但一句話都沒說。
棠悠能看出來她在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現在是在考場的樓梯上,人來人往, 她的修養不允許她發作。
沉默了幾秒鐘, 方萊轉身, 丟出淡淡兩個字:“回家。”
雖然知道回去後要麵對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 棠悠還是毅然沒有怯步。
原本今天回C城方萊是想好要幫女兒好好慶祝一番的,沒想到棠悠考試出現了失誤不說,一直以來很放心的那個謝丞竟然也是假的。
兩件事揉在一起,聰明如方萊這樣的商人,怎麼會想不到這之中的因果聯係。
奔波了一天,三個小時的飛機回到C城。
回到家,天色已黑,容姨原本做了大餐等她們回來慶祝,但看到方萊和棠悠進門時的臉色都不太對勁, 想著會不會是小姐沒有考好,東家心裡不高興,所以也沒敢多問什麼,把飯菜端在了餐桌上,便自覺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空蕩的客廳就剩母女二人。
坐在沙發上, 持續了許久的表麵平靜, 終於在這一刻一發不可收拾的爆發。
“說吧。”方萊身板挺得很直, 透著沉沉的壓迫感:“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棠悠答得很平靜:“一個普通人。”
方萊嘲諷般地冷笑一聲:“我沒猜錯的話, 就是之前給你發消息的那個Y哥對吧。”
“嗯。”
方萊難以置信自己教了十八年的乖巧女兒,從未逆過她意的寶貝女兒,竟然會撒這麼一個彌天大謊。
她又氣又急:“有有,你竟然聯合外人騙我?”
“我沒騙你。”棠悠冷靜地抬起頭,語氣無波無瀾:“是你先把他認成了謝丞的。”
方萊覺得簡直荒唐:“這麼說來還是我的錯了?是我給了你們機會,在我眼皮底下肆意妄為,張牙舞爪地欺騙我,對嗎?!”
“媽。”
棠悠微頓,眼裡有些無奈:“我跟謝丞在一起,在你這裡就沒有問題,和一個普通男人在一起,就是肆意妄為了嗎?你到底看重的是什麼?”
“我看重的是真誠——”
“他還不夠真誠嗎?!”
棠悠一直平靜的語氣忽然在這裡揚高了幾分。
母女倆的目光緊逼在一起。
“珠寶秀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他不僅救了你,在不知道那是酒精的情況下還義無反顧的救了我,你還需要怎樣的真誠?”
方萊啞語片刻,仍不能釋懷:“如果真的真誠,為什麼要頂著彆人的名字來跟你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的來告訴我,他喜歡你,要跟你在一起,要追求我方萊的女兒——”
“可你會同意嗎?”棠悠淡而嘲諷地打斷她。
“他沒有錢,沒有房子,沒有顯赫的家世,隻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方總,這樣的人,不頂著彆人的名字,你早就不會允許我們見麵了吧?”
“……”
似乎說中了什麼似的,方萊有幾秒鐘沒說話,可她情緒依然激動,從包裡掏出一本冊子,重重的丟在桌上。
是安麗莎音樂學院的招生手冊。
“所以你就不惜用自己的前程做代價,故意失誤不去安麗莎?你以為這樣做很偉大嗎?幼稚,天真!”
看得出方萊是真的動了氣,她站起來,背對著棠悠連續深呼吸著控製情緒:“真正愛你的人隻會希望你好,像媽媽這樣希望你好,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當然明白。”棠悠淡淡看著方萊的背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漠:“不明白的是你。”
方萊轉過身,看到女兒眼裡一刹那的空洞:
“因為即便沒有他,我也不願意去安麗莎。”
“……”方萊驚住了,“你在說什麼?”
“從上初中開始,我幾乎就是一個人在生活,你們總有賺不完的錢和生意,我每天都聽你的話,從不逾越。這麼大的房子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在國內就已經很孤單了,你還要送我去更陌生的國外,媽,你有問過我願意嗎開心嗎?”
方萊被一向沉默安靜的女兒這一番犀利的話震驚了。
她說不清現在心裡是什麼滋味,隻是覺得很突然,很意外。
似乎就在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完全不了解棠悠。
一同生活了十八年的女兒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方萊有些措手不及。
還有一絲恐慌感。
她習慣了所有的事都掌握在自己手裡,突然之間,女兒失離了她的把控,這讓她根本不願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仍然習慣性地把棠悠鎖進自己的世界:
“你現在還太小,根本就不懂外麵的人心險惡!”
“我已經十八歲了!”
棠悠也終於站了起來,沉聲勇敢地為自己辯解:“我有自己的分辨和選擇,我不需要你任何事都幫我做主。”
“你哪怕八十歲了也是我的女兒!”
方萊怒不可遏,一股氣血湧上頭頂。
她無法接受、也無法相信一向乖順的女兒竟然會跟自己頂嘴,會說出這麼多讓她感到生分和距離的話。
氣氛僵持不下,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母女倆的談話。
是方萊的手機在響。
她在氣頭上,原本不想接這個電話,但掛掉幾次對方還是持續打來,她隻好平複了下心情,接起電話:
“什麼事?”
電話那邊的人不知說了什麼,方萊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走遠了些,壓低聲音:
“怎麼會這樣?他們的公關部呢?馬上把事壓下去啊!”
棠悠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但想來也應該是工作上的事。
倒是自己,一口氣把壓抑在心裡許多年的話都說了出來,現在內心一片敞亮,輕鬆無比。
方萊接完電話神情似乎有些焦躁,桌上的包重新提起來,飯也顧不上吃,口氣略顯疲憊:
“海城那邊出了點事要急需處理,我要馬上趕回去,你和那個Y哥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棠悠沒吱聲。
彼此都冷靜冷靜也好。
可方萊出門之前,忽然把容姨叫了出來,叮囑一句:
“我沒回來之前,小姐一步都不準出這個門。”
棠悠錯愕地睜大眼睛:“媽,你怎麼可以限製我的自由?”
方萊沒有回頭,背影很冷:“收拾好你的東西,明天我會回來帶你回海城。”
棠悠蒙了,覺得一切都好像失控了:
“媽你瘋了嗎?我還有兩個多月就要高考了!”
“我會給你請最好的家教,到時候直接回來考試,但C城,你必須離開。”
伴隨著啪一聲的關門聲,方萊冷淡無情的離開了彆墅。
她最後那句話刺耳又無力地響在耳邊。
“你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