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莫名生出一絲尷尬。
周欽堯從棠悠的眼神中察覺到小姑娘應該是誤會了什麼, 正要解釋,周彥卻搶先一步神開口:
“貓, 是一隻貓, 我養的一隻貓。”
他連續重複了三遍, 且表情極度認真誠懇,說得棠悠差點就信了。
她頓了頓,微笑著問周彥:“周總監,你家的貓不止會說人話,還能告訴你做手術前要見你表哥?”
這樣的貓大概成精了吧。
周彥自知理由蹩腳, 還想說些什麼強行挽回,周欽堯出聲:
“你給我閉嘴。”
他走到棠悠麵前,認認真真的解釋:
“蘇木是我一個朋友,姓夏, 父輩世交的女兒。”
棠悠聽完沉默了會,眨眨眼:“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
周欽堯沒有否認。
這是事實,他不想騙棠悠。
棠悠聽到了答案, 背過身端起桌上的蘇打水又喝了一口,才語氣淡淡說:“好,知道了。”
周欽堯知道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回應。
剛才那個不知所謂的葉媛出現時, 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等夏蘇木再出來, 氣氛已經是肉眼可見的崩裂。
從上一秒的甜蜜重逢, 到這一刻瞬間被拉開的距離感。
周欽堯雖然有些無奈, 可他也明白, 在棠悠心裡還沒有完全消化【周湛就是周欽堯】這件事時,突然又冒出兩個關係不清不楚的女人名字。
換了自己,一時或許也無法接受。
他能理解,但他問心無愧。
坦然地去握棠悠的手:“真的隻是普通的朋友。”
“是怎樣的普通朋友,見不到你都不肯做手術?”
棠悠的性格決定了她不會大吵大叫,她語氣很平,卻隱隱慍怒。
好不容易接受下來他離奇的身份,又再度被這突然插/入的關係弄到不知所措。
周彥在,她不想把氣氛弄到很難看。於是提著包站起來:“你去吧,我該回學校了。”
周欽堯當然不肯放人,也知道棠悠已經誤會了自己。
他說:“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一起去。”
棠悠卻無心陪伴:“不用了,今天演出太累,我想早點睡。”
其實沒有什麼信不信的,隻是一年多的分彆似乎改變了太多,棠悠現在腦子很亂,想安靜安靜,花一點時間去理清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
門剛好是開著的,姑娘直接離開,背影寫滿了拒絕。
被晾下的周欽堯:“……”
轉過來看著周彥,冷冷道:“你乾的好事。”
周彥雙手作揖:“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知道小表嫂在這。”
他作勢抽自己嘴巴:“你回頭想怎麼懲罰我都行,但是蘇木真的疼得不行了,你趕緊去一趟好不好?”
周欽堯把剛出棠悠喝的那杯水剩下的一口氣喝完,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這一晚製造的所有浪漫氛圍全部被周彥給搞砸不說,棠悠還誤會了自己。
要命,一年多沒見,他都快忘了要怎麼哄小姑娘。
周欽堯在位置上冷靜了一分鐘,最後還是決定去追回棠悠,好好哄一哄她。
等電梯時不停給她打電話,可小姑娘就是不接。
周彥見他毫無去醫院的意思,忍不住問:“哥,你真的不管蘇木?”
周欽堯麵無表情瞥過來,克製著心裡的火氣:“她闌尾炎關我什麼事?她是個成年人,肯不肯動手術都是自己的選擇,與彆人無關。”
從電梯裡出來,周欽堯要去開車,周彥攔住他,聲音裡帶著幾分懇求:
“哥,你彆這樣。”
“我知道你不喜歡蘇木,但你離開的那兩年她一直在找你,等你,在你回來後不惜拿出所有的私房錢來幫你,大伯昏迷的時候她也常去照顧。現在她在手術室外情緒激動,你就當是一個朋友,去露個臉,等之後再跟她說清楚不行嗎?我相信小表嫂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夏蘇木從小跟周欽堯和周彥一起長大,說起親密,周彥跟她的關係更好一點。
周欽堯能理解周彥現在的焦急,而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周欽堯站在路邊,五月的風夾著一點悶熱,讓這份矛盾隱隱添了更多的煩悶。
他的視野裡已經沒有棠悠的身影,思考片刻後,他冷冷開門:
“僅此一次。”
關上車門,周欽堯係安全帶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問周彥:
“葉媛是誰?”
“葉媛?”
周彥怔了怔,覺得這個名字有一點耳熟,回憶了片刻馬上想起來:“哦,她啊,就是這一次小表嫂學校來拉讚助的負責人,怎麼了?”
“你對他很熱情?”
周彥茫然地摸了摸後腦勺:“熱情嗎?我就問了她活動的相關事宜而已。”
至此,周欽堯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棠悠能把自己和這個女人綁在一起。
那天棠悠學校的負責人來談讚助,他正在開會,就把這件事交給了周彥去辦。他從頭到尾都沒見過這個女人。
直到車開了一半路程,周欽堯才想起了某種可能:
“你在哪兒見的葉媛?”
“啊。”周彥不好意思的一笑:“你辦公室。”
周欽堯:……
刹車,開門。
你給我滾下車。
周彥:???
-
雖然對夏蘇木沒有任何想法,但就像周彥說的,夏蘇木曾經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
哪怕隻是微薄的一點點,在當時四麵楚歌的情況下,都是一份難能可貴的真誠。
站在朋友的角度,周欽堯似乎應該去這一趟。
可他好不容易和棠悠重逢,並不想因為這些莫須有的事讓她誤會。
他讓小姑娘等了一年多已經花光了所有耐心,餘生的時光裡,他隻想每天都看到她,用儘所有去愛她,去寵她。
所以,眼下他來,更多的是想徹底解決這件事。
到了醫院,夏蘇木果然還在堅持不肯動手術。
人生第一次上手術台,雖然隻是一個小手術,但她還是產生了讓眾人都難以理解的反常情緒。
執意要看到父母還不夠,還要等周欽堯陪在身邊,才敢進那道門。
周欽堯趕到時,在場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夏蘇木一張臉疼到沒了血色,虛弱地發出聲音:
“周湛,我好怕。”
周欽堯耐著性子:“進去吧,睡一覺就好了。”
夏蘇木:“我出來了你還會在嗎?”
周欽堯沉默,臉上沒什麼表情,之後淡淡回她:“彆想那麼多,先把手術做了。”
早就等在一邊的醫生迫不及待把她往手術室裡推:“好了好了,抓緊時間,再耽誤會加重的。”
夏蘇穆在被推進手術室前喊的最後一句話是:
“周湛,求求你彆走。”
說實話,周欽堯本來就不是特彆熱情的一個人,自從家裡產生變故過後,他的感情就更加冷漠,平日裡就像一張寡淡的白紙。
從棠悠出現後,這張白紙上才稍微有了些顏色和溫度。
所以理所當然的,夏蘇木進去手術之後,周欽堯沒有任何留戀地轉身準備離開。
夏蘇木的父親在周家處於危難之時沒有伸出援手,這個時候也不好對周欽堯要求太多,但還是懇請他:
“就當伯父拜托你,能不能等木木出來了再走?”
周欽堯便也乾脆地留下一句話:“伯父,蘇木醒了請幫我轉告她——”
男人停了停,聲音沉而淡漠: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像今天這樣的事,以後我不會,也不可能再出現,所以彆再找我了。”
來見一麵,是出於對過去那份幫助的感激,但關係僅此而已,也到此為止。
晚上十一點半,周欽堯回到家裡。
他重新買了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臨江,寬敞的空中彆墅,一百八十度全景落地窗,可以收儘海城所有美景。
洗了澡,男人倒了杯酒站在落地窗前。
他還在回想今晚跟棠悠見麵後發生的一切。從一開始的驚訝,激動,甜蜜,到周彥來了過後,棠悠明顯的茫然。
她眼中的那種不確定和不安全感,周欽堯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
窗外夜景繁華如晝,描繪著這人間的真實美好。
周欽堯抿完杯中的酒,拿出手機,還是忍不住給棠悠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就在周欽堯以為棠悠還是不會接時,電話通了。
女孩軟糯的聲音帶著一點水氣,輕輕說:
“喂。”
周欽堯愣了下,馬上又藏住意外的情緒,隻當是一聲平常自然的問候:“乖,還沒睡嗎。”
棠悠:“剛洗完澡,準備睡了。”
或許是今晚的重逢帶了太多戲劇的因素,兩個人竟然沉默了幾秒鐘。
但也僅僅是幾秒過後,周欽堯便打破了這份沉默,喊棠悠的名字:
“有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時移世易,這句熟悉的話讓棠悠有一瞬間的出神。
她忽然想起最初兩人都將各自的感情藏在心裡的時候,那個出現在跑車店外的漂亮身影戳破了他們之間的玻璃紙。
當時周欽堯說的,就是這句話。
“所以……”棠悠好像明白了什麼,“那年去店裡找你的人,就是這個夏蘇木?”
“是。我那時就跟你說過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周欽堯語氣很堅定,讓人感到濃濃的安全:
“當時不是,現在依然不是。”
棠悠心緒有些亂,沉默沒說話。
周欽堯等了幾秒,又低低說:“無論什麼時候,我心裡隻有你一個人。”
“……”
男人的話就跟今天晚上那個吻一樣,炙熱又直白。
棠悠心裡一陣澎湃,根本招架不住,坐在已經關了燈的寢室床上都紅了臉。
不知所措地躺下來躲進被子裡,好像怕被他看到似的,遮住自己羞澀的表情。
同寢室的人這時翻了個身,發出一種被打擾到的暗示,棠悠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頓了頓,隻好軟聲說:“太晚了,我要睡了。”
掛了電話,棠悠舒了一口氣。
今晚發生的一切,仿佛是她沉寂等待很久的一個夢境終於醒了,可現實卻跟她預想的大相徑庭。
青蛙成了顯赫的王子,他身邊也不再隻有自己一位公主。
女孩總是缺乏安全感的,雖然周欽堯一再說明心意未變,可經曆這種顛覆天地的身份轉變後,棠悠莫名有些陌生和彷徨,總覺得現在的周欽堯沒有過去那麼真實。
-
第二天,周欽堯臨時有重要事情要出差幾天,他走之前給棠悠打了個電話,但當時小姑娘正在上課,沒有接到,等下課後發現有未接來電的時候,隻看到男人一條短信說——
【我一周後回來,到時候來學校接你一起吃飯?】
棠悠試著給他打過去,關機。
可能是在飛機上。
她想這樣也好,給一周時間讓大家都緩衝一下,習慣一下彼此的新身份。或許等周欽堯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完全接受他是周湛這件事。
演奏會後過了幾天,周五,程泫上了一把熱搜。
因為早前跟蔣定合作的廣告,她在海藝小有名氣,現在又接了一個和人氣流量小生金陽合拍的巧克力廣告。現場兩人舉止親密,媒體大肆報道,說是金童玉女,給強行拉了cp。
學校裡不少人對程泫明裡暗裡的嫉妒,但是出道就和影帝合作的資源不是誰都有,現在還能搭檔當紅流量,可見背後捧她的人實力強大。
所以大家除了使勁酸她年紀輕輕就有牛逼的金主外,也做不了什麼。
棠悠看到緋聞後問程泫:“你跟這個金陽,是真的還是假的?”
程泫燙著時下流行的渣女大波浪,唇嫵媚勾出了一個渣女笑:“有什麼真的假的,玩玩唄,他想炒我就陪他炒,反正我也不虧。”
棠悠:“……”
有些話似乎不該提,可最後她還是沒忍住:“你確定蔣定看到了不會介意嗎?”
程泫正在畫口紅的手一頓,接著自嘲地笑了笑:“他介意什麼?人家影帝的緋聞加起來可以繞地球一圈,我這種級彆的在他那都畢不了業。”
她的口氣輕鬆到好像在說彆人的八卦,可越是這樣無所謂,棠悠就知道她其實越在意。
隻是臉上好強,不願把自己脆弱的那麵露給任何人看。
棠悠都知道。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如果有某些地方不合適,勉強也是痛苦的。
她趴在椅背上看正在化妝的好朋友,半天沒吭聲。
程泫察覺她的出神,轉過來衝她揮了揮手:“對了,明天晚上的慈善晚宴你要去嗎?”
棠悠搖頭:“不想去。”
這個慈善晚宴是政府文化/部主辦的,他們跟新西蘭那邊簽了幾項合作,海藝這次的演奏會在中間牽了線,所以特地挑了一批優秀的學生、同時也邀請了一些城內的上流和文娛界名人來參加。
程泫作為目前風頭正勁的新演員自然被列上了名單,而棠悠作為現場演出人員之一,也在名單之中。
但她不太喜歡參加這種場合,所以本來是打算拒絕的。可程泫拉著她的手:“去嘛,不然我一個人好無聊。”
棠悠被她晃到頭昏,最後隻好投降:“好了好了,我去。”
約定好了明晚見,棠悠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上大學後,方萊不像過去出行都讓司機跟著棠悠,而且藝術學院本身就是一個是非多的地方,棠悠喜歡低調,所以周末回家都是自己打車。
走到校門口,正準備攔一輛的士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女孩的身影站到了她麵前。
女孩個子比他高,五官大氣漂亮,雖然畫著很精致的妝容,但仍然遮不住臉色中的蒼白。
她問:“你就是棠悠嗎?”
棠悠從她的樣子,她的狀態,以及對自己的這句問話,馬上就有了三分判斷。
頓了頓:“你是夏蘇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