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身的記憶裡, 他對父母的渴望一直沒有消退過,他在孤兒院的小夥伴也都一樣,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卻依舊留有幻想,甚至給拋棄他們的父母找借口,比如他們不是被拋棄的,是被人販子拐走偷走的,然後人販子又把他們丟到了孤兒院。
這樣他們的父母也是受害者, 他們還能對父母抱有天然的, 孩子對父母的愛和渴慕。
尤其是孤兒院確實出現過孩子被拐走,然後自己跑了,被送到孤兒院之後,父母在也找來了。
這個例子成了所有孤兒們心中的希望。
即便他們也清楚, 不可能所有人都是這樣。
原身離開孤兒院以後, 也尋找過自己的父母, 一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人, 翻看網站上他被遺棄在孤兒院那年, 父母發布的走失兒童信息, 他看到跟自己相像的,就會打電話過去詢問,但最後的結果都不太好。
慢慢的, 他也就歇了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
甚至安慰自己, 他或許命中注定擁有不了家庭。
原身活著的時候沒能找到, 死了, 倒是找到了。
雲青岑沒有半點同情心,並不覺得原身可憐,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那些拋棄自己的,背叛自己的,即便有再多苦衷,都不配再讓他回頭。
越是奢求愛,就越是得不到愛。
他自己倒是早就看透了。
雲青岑很清楚,他自己的出生不過就是父母為了將來有人養老,他們對他付出多少,都是為了將來從他身上得到更多。
每一次他的成績單都是父母標榜自己是優秀父母的證書。
雲青岑生長在一個畸形的家庭,但他並不缺愛,也從不需要彆人愛他。
愛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字眼。
是彆人妄圖用來控製他的工具。
他早已與孤獨達成和解,並且享受這種感覺,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愛他。
雲青岑在第二天去了孤兒院。
他並不是對原身的父母有多好奇,而是想去見見孤兒院院長,那個被原身當做媽媽一樣敬愛濡慕的女人。
這次雲青岑沒有讓任何人來當自己的司機,自己打車去了孤兒院。
孤兒院在南城三區,這是整個城市中最窮的一個區,這裡有很多廉租房,居住的都是外來務工人員,他們的錢要省下來寄回家裡,所以三區到處都是需要拆遷的違規建築,這裡雜亂無章,每年聽說都要花很多錢來治理,但是沒有多少成效。
開發商承包不起這裡的地皮,所以哪怕按照拆遷補償來說,這裡的每一個租戶都和曾經的雲青一樣是百萬或者千萬富翁,但還是得拿著一個月幾百上千的房租,做著未來會成為富翁的美夢。
溫暖之家就開在這個地方。
雲青岑從原身的記憶中扒拉出了他在孤兒院的生活。
因為院長的原因,這家孤兒院倒是從沒有虐待過的兒童,相反,院長一直在想法設法給孩子提供們更好的環境,她任勞任怨,沒有錢,她就自己又當院長又當財物,還要帶孩子,現在她才五十二歲,看起來卻像是六七十的人。
雲青岑到的時候,正好有個工作人員在打掃院子。
她一看到就雲青岑就激動地叫了出來:“啊!啊啊!”
雲青岑對她比了個手語:“我回來了。”
工作人員姓陳,她是個聾子,但是跟趙鶴軒不同,她買不起助聽器,隻能靠雙手比劃。
還有一點跟趙鶴軒不同的是,趙鶴軒是天生的,她是後天的。
她是小時候發燒,家裡重男輕女,不願意送她去醫院花錢治療,後來實在不行,眼看就要燒死了,送去醫院治好之後,她就聾了。
這樣的家庭也不會送她去讀書,陳媽活到十四歲,就從家裡跑了,因為父母要送她去給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當老婆——這個男人的前妻因為不堪丈夫的毆打跑了,留下了三個孩子,陳媽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跑到城裡之後,她一開始在車站賣十二生肖的日曆,然後又去賣小飾品,掙一點錢,但得躲著城管。
後來院長看她可憐,就給了她一份工作。
現在陳媽有個跟她一樣勤懇老實的丈夫,兩人有一個健康的女兒,女兒還在讀大學,陳媽則是跟丈夫一起在福利院工作。
丈夫當清潔工,陳媽則是給孩子們做飯,夫妻倆多數時候都會互相幫忙。
陳媽熱情地跑上前,擁抱了雲青岑。
她的懷抱算不上溫暖,她的雙手也不算有力。
但雲青岑卻愣了一下,然後才抬高胳膊,也抱住了她。
他拍了拍她的背,知道自己說什麼她都聽不見,因此他沒有說話。
直到陳媽抱夠了,才拉開距離,手舞足蹈地比著手語,對他說:“你爸媽找到了!”
“沒有幾個人像你一樣幸運!我知道你一直想找到父母!”
她高興壞了,拉著雲青岑就進了福利院的大樓。
孤兒們聽見了動靜,都從房間裡出來,站在走廊上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