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三麵都是落地窗, 為了安全著想並沒有做成露天式的,雖然是中式餐廳,但無論是裝修還是其它細節都像西餐廳。
大廳的中間還有一個高台, 有人彈奏鋼琴曲,餐廳裡有食物的香味, 已經有人在用餐了, 擺盤精致小巧——分量大約能夠喂飽一隻小貓。
服務員穿著純白的製服,都是年輕人,腰窄腿長,全都帶著帽子, 免得頭發掉進湯菜裡。
靠窗的位子是最難預定的, 雲青岑昨晚花了雙倍的錢,也隻訂到了靠近中心靠邊的位子。
雖然這家餐廳裝修風格都有些不倫不類,但這個樓層可以彌補所有不足,尤其是靠窗坐的時候, 如同整個城市都在腳下。
這座城市也不是沒有更高的樓, 八十多層放在十多年前還能用來當噱頭, 現在常見得多,但開在八十多層的餐廳可不多,所以隻接受預定。
徐凡剛剛借著與洗手間的理由離開了一會兒, 雲青岑估計他是打電話讓客戶不用來了。
“我叫你青岑可以嗎?叫小雲或者雲先生都覺得不太合適。”徐凡笑著問。
他問的時候, 目光落在雲青岑的肩膀上。
今天雲青岑穿著外套,沒人能看到他肩膀的那條蛇, 隻有徐凡能感覺到,雲青岑控製的戾氣的外溢, 那點若有似無的戾氣勾|引著徐凡, 讓徐凡無法抗拒的想要一探究竟。
徐凡嘴角含笑, 態度溫柔又隨和。
雲青岑顯然也不人生,大方地擺擺手:“無所謂,反正名字取出來就是讓人叫的,怎麼叫都行。”
徐凡:“青岑是本地人?”
雲青岑點點頭:“從小就在這兒長大,以前出去旅遊過幾次,這兩年都沒空出去,要存錢嘛,來這兒吃飯我都存了很久的錢。”
徐凡笑道:“我不是本地人,難得過來一次。”
雲青岑連忙說:“那我跟你說,過來玩千萬彆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旅遊攻略,沒意思,都是商家去打的廣告,我們這能玩的不多,也就附近有幾座古鎮可以去看看,你要是喜歡玩水的話,往南走有座白林山,山上很多水潭,治理的很乾淨,山腳和山頂的水潭遊客都能進去玩。”
雲青岑滔滔不絕,徐凡就安靜的聽著。
等雲青岑說得口乾舌燥,喝了杯水以後,徐凡才又問:“最近這裡的天氣變化挺大的。”
雲青岑一臉迷茫地看著他:“有嗎?我覺得年年都這樣,我小的時候倒是下過暴雨和冰雹,好像讀高中以後就沒有那種極端天氣了。”
徐凡還是笑:“那可能是我的感覺錯了。”
雲青岑隨便回答了一聲,然後拿出手機玩遊戲,玩了兩把塔防類遊戲之後,他就放下手機,又點開社交軟件,跟網友一起蓋樓。
等他把能乾的都乾過一遍之後,才把手機放到旁邊,笑著對徐凡說:“對了,徐……,你比我大,我叫你徐哥吧,徐哥,你要在這兒玩多久?不上班嗎?”
這座餐廳雖然不便宜,但也沒有貴到普通人吃不起的地步,咬咬牙狠狠心,一頓飯少點幾個菜,不喝名酒的話,到也能控製在五千以內。
但要是把招牌菜都點一遍,再點幾瓶這幾年炒的很高的白酒,幾萬十幾萬也不是吃不下來。
所以很多人,會挑重要日子,請自己的父母或是愛人來這兒吃飯。
到時候拍個照往朋友圈一發,又有麵子又能低調炫富——炫富可不是富人的專利。
徐凡:“我是自由職業,正好在這兒有工作,所以趁這個機會旅遊。”
雲青岑羨慕道:“自由職業挺好,我以前也想做自由職業,不顧為了生計,還是跟公司簽了合同。”
徐凡一愣,他在雲青岑臉上看不到任何被社會浸染過的痕跡,他輕聲說:“我還以為你在上大學。”
雲青岑高興地笑,露出一顆小虎牙:“我看著比實際年齡更年輕。”
徐凡被雲青岑的笑容帶動了,臉上的笑容竟然真誠了幾分:“那你是在做什麼?”
雲青岑:“寫歌,我讀的南大音樂係,畢業之後就跟公司簽約,不過最近要解約了,馬上就要恢複自由身。”
徐凡:“為什麼解約?”
雲青岑歎了口氣:“就職場上那些事,你呢?徐哥是做什麼的?”
徐凡:“我說了你彆笑。”
雲青岑擺擺手,一臉嚴肅地說:“我肯定不笑。”
徐凡喝了口水:“陰陽先生。”
雲青岑眨眨眼:“什麼?”
徐凡:“給人算命,驅邪,有時候還會看看風水,做的事很雜,你要是討厭這些,我們就不聊。”
雲青岑樂嗬嗬地說:“我不討厭,我相信這世界上有科學解釋不了的事,不過我沒見過,所以我隻是覺得很有趣。”
“那你能給我算算嗎?”雲青岑目光灼灼地看著徐凡,臉上寫滿了好奇。
徐凡笑:“好啊。”
雲青岑左顧右盼,幾次伸手想叫服務員,又有些不好意思,惴惴地把手收回去。
“怎麼了?”徐凡覺得奇怪。
雲青岑小聲說:“我得給寫個字給你是不是?我沒帶紙筆,我能找他們要嗎?”
徐凡失笑:“不用,我觀相。”
雲青岑:“觀相?”
徐凡點點頭:“看麵相。”
雲青岑連忙坐端,臉上的表情都收斂了,認真的讓人忍俊不禁。
徐凡忍不住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但是很快,徐凡就笑不出來了,他歎了口氣,眉頭微皺:
“也不是普通的看相,你出身在一個不太好的家庭,生活不順,這些年遇到了不少坎坷,沒有父母緣。”
“工作也不順利,總能遇到小人。”
“壽命……”
徐凡沒有把話說完。
雲青岑還催他:“壽命怎麼了?”
徐凡:“還好。”
雲青岑:“你算得挺準的,我是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雲青岑似乎並不覺得當孤兒有什麼不好,他衝徐凡說:“我覺得有得有失,我以前吃苦,說不定就是為了將來享福,徐哥,我事業運怎麼樣啊?”
徐凡看著雲青岑的臉。
年輕的男孩,擁有無窮的生命力和活力,有一雙澄淨無垢的眼睛,未來似乎就在眼前。
徐凡靠在椅子上,他微笑著說:“事業運一般,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
前麵鋪墊了那麼多,徐凡終於問出口了。
雲青岑有些莫名,他看著徐凡,眼裡的疑惑看不出一點作假:“沒有啊,我感覺我一直都這樣。”
徐凡又看向雲青岑的肩膀。
徐凡生來就有一雙陰陽眼,能看人世,也能看鬼域,從他曾曾祖父那一輩開始,他們徐家就是當地有名的陰陽世家。
無數人捧著錢,想要他們算一卦,早先徐家子弟學得東西少,彆說觀相,算命都要用蓍策,後來子弟裡有人開了陰陽眼,從此徐家名聲鵲起。
哪怕經過了近代的饑荒災荒以及政策變化,徐家在當地依舊有不小的聲望,年年還是有人專程上門,就為了請徐凡看一看麵相。
徐凡是徐家這一代唯一一個有陰陽眼的孩子,生來就有天賦,他觀相不是從書上和長輩那兒學的,說出來的東西並不符合正常陰陽先生說話,但卻從沒錯過。
後來他自學了奪命。
說是機緣巧合,但也可以說是早有謀算。
徐凡活到這麼大,從沒有見過他對付不了的人和鬼,但他卻想不通雲青岑身上為什麼會有這樣一股死氣和戾氣。
若隱若現,若有似無。
活人不該有死氣,如果被鬼附身,雲青岑也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氣色,更不可能有正常的思維。
還有戾氣,這就更加解釋不清了。
服務員開始上菜,最開始上的是一份開胃涼菜,冰草上還帶著水珠,放在精致的瓷碟中間,旁邊有一點沙拉醬。
雲青岑挺喜歡吃這個菜,在外麵賣一份很便宜,在這裡一份簡直是天價,小小的瓷碟裡就擺著幾顆,夾不了幾筷子就吃完了。
彆說,確實挺開胃,雲青岑真餓了。
然後再上的是麻辣牛肉,也是涼菜,但因為是特級牛肉的原因,價格也很高。
雲青岑就像是真的來享受美食的人一樣,他吃下一塊牛肉,閉著眼睛咀嚼,等他睜眼的時候,雙眼似乎都在發光。
在徐凡眼裡,雲青岑的雙眼如同被匠人精心打磨好的黑色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徐凡的心忽然就靜了,他看出了雲青岑活不了多久——就麵相而言,雲青岑是英年早逝的命。
三年之內必亡,準確的說,如果不是他看雲青岑現在還好好活著,他會篤定雲青岑今年年初就會死。
徐凡:“這家店倒不是徒有其表。”
他稱讚這裡的菜色。
雲青岑笑得雙眼都眯起來了,他笑道:“看來這次沒虧,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了。”
徐凡:“今天我來結賬吧。”
雲青岑:“那怎麼行?我還是有點錢的,就一頓飯而已。”
徐凡喝了口剛上的撇去了浮油的雞湯,抬頭對雲青岑說:“相逢就是緣分,如果你不好意思,不如明天請我吃飯。”
雲青岑看了徐凡一眼,咽了口唾沫,小聲說:“今天訂座的錢他們肯定不退我,我今天付自己的飯錢還行,明天可沒錢請你來這種地方吃飯,太貴了,吃一頓的錢我自己做飯能吃半年。”
徐凡笑道:“那我明天請你吃。”
雲青岑連忙擺手:“不來這種高檔餐廳我還是請得起的。”
雲青岑壓低嗓音,一臉神秘地說:“其實我是有那麼一點錢的,不過我要自己創業了,不能亂花錢。”
徐凡的目光逐漸變得溫柔,他並不討厭開朗真誠的人,相反,可能因為他自己心思重,所以更願意跟這類人交往。
他經手的事都見不得光,如果身邊的人也都跟他一樣,那就太沒意思了。
“加個好友吧。”聊了這麼久,徐凡才終於拿出手機,跟雲青岑加上了好友。
雲青岑加完之後就看徐凡的朋友圈,徐凡的朋友圈設置了七天可見,這七天他隻發了一條朋友圈,還隻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隻布偶貓,藍色的眼睛圓溜溜的,毛發蓬鬆,毛色漂亮。
雲青岑高興道:“我家也有一隻貓。”
說完就從相冊裡找出黑貓的照片遞給徐凡看:“我的貓叫小可愛。”
徐凡看著照片裡那隻眯著眼睛張著嘴,吐著舌頭,跟可愛完全不沾邊的黑貓,十分違心地說:“是很可愛,我的貓叫卡迪。”
雲青岑誇獎道:“你的貓也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