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陽光微醺, 雲青岑靠在咖啡廳的沙發靠背上,周旭堯小聲說著話,雲青岑聽得昏昏欲睡。
“我去一趟圖書館。”雲青岑看了眼時間,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下午五點了,徐凡應該會在這個時間段打電話到圖書館接他。
周旭堯舍不得, 他念念不舍的跟著雲青岑出門, 把雲青岑送到圖書館門口才問:“那我晚上去接你,徐二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擔心你出事。”
周旭堯乖的像隻小狗。
如果趙鶴軒或其他人在這兒,肯定要說周旭堯假的冒泡了。
但雲青岑就吃這一套, 他笑著拍拍周旭堯的胳膊:“我能有什麼事?你放心吧, 要回去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到時候估計要麻煩你來接我,你要是到時候沒空就直接跟我說。”
周旭堯看著雲青岑,點了點頭, 然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雲青岑看著他的背影, 這讓他想起了多年前, 周旭堯還不是現在的脾氣,那時候他的脾氣跟當時鄭少巍有幾分相似,都是一點就炸的暴脾氣。
隻是鄭少巍能有那樣的脾氣是因為他有恃無恐——鄭氏的太子爺, 敢得罪他的沒有幾個, 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有人兜底。
周旭堯不是,周旭堯的狂躁是一種極端且消極的對抗, 他把自己和世界隔離開,用暴力去反抗, 然後把自己推進更可怕的極端世界裡。
最早接觸周旭堯的時候, 雲青岑對他充滿好奇, 周旭堯是個矛盾的人,他看似渾身長滿了刺,主動跟世界為敵,但他內心極度缺愛。
周旭堯是渴望愛的,他師傅活著的時候,儘管給他的愛很有限,但至少他還能從那稀薄愛中咂摸出一點滋味。
可他師傅死後,他的感情世界就變得越發荒蕪,直到雲青岑出現,所以他迫切的想跟雲青岑建立另一種更穩固親密的感情關係——愛情。
愛情跟親情友情不同,它是具有排他性的,是獨一無二的。
就像很多走到極端的友誼,在某個時刻,必然也會讓雙方有一種戀愛的感覺。
雲青岑還在讀書的時候,班裡就有兩個女生,她們的關係最好,剛剛入學的時候,是較為親密的朋友,但這個親密的範圍隻是一起吃飯,體育課一起玩。
直到兩個行變成三人行,這三個女生常常爭風吃醋,另外兩個都覺得自己才跟那個更活潑的女生最好。
雲青岑當時跟其中的一個女生當過一段時間短暫的同桌,因為那兩個女生有一次吃飯沒叫她,她哭了一個晚自習。
她趴在桌子上,即便老師來問,她都不願意起來,反而越哭越凶。
直到跟她關係最好的那個女生來叫她,她才大哭著抱住對方,讓對方不要跟新來的那個玩。
人人都希望有一段穩定親密的關係,既然友情無法實現,那麼愛情就是救命稻草。
缺愛的人尤其如此。
所以有的人才能在剛剛結束一段感情以後,馬不停蹄的投入另一段感情,並且在每段感情中都全身心的投入。
因為愛情對這類人來說是必需品。
周旭堯就是這類人,他不需要朋友,也無法擁有親人,他需要的是具有排他性的感情,這段感情裡隻能有兩個人。
所以雲青岑以前周旭堯接觸的時候,都不會在周旭堯麵前提起其他人。
而周旭堯的感情變質也在雲青岑的預料之中。
但雲青岑自己沒有這類需要,他在需要彆人愛他之前,就學會了自己愛自己,他對感情的需求很低,低到連對正常的人際交往關係都沒興趣。
他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越是付出一切想要的東西,越是得不到。
童年時期,他大約也奢望過有一個正常的家庭。
隻是現實不會因為他的奢望發生改變。
雲青岑學會了從孤獨中尋找樂趣,像野獸一樣尋找獵物,從獵物身上得到一些刺激。
但這些刺激很快就會消失,貓玩弄老鼠也不可能一直玩弄,總有膩味的時候。
不過雲青岑多數時間還是覺得自己是“正常”的,至少他沒有變成嗜殺暴虐的反社會人格。
雲青岑哼著歌,走進了圖書館,等著徐凡來找他。
下午五點半,徐凡的電話就來了,雲青岑正在重溫呼嘯山莊,他站在書櫃旁邊,背靠著身後的牆,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蹲下去,或者坐到台階上,他低著頭,額邊的碎發自然垂落,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還有人拿出手機偷偷給他拍照。
但沒有人去打擾他,沒人找他要聯係方式。
沒人會想破壞這一幕。
雲青岑拿出調成振動模式的手機後,他清楚的聽見周圍有人輕輕的哀歎聲。
他看到來電顯示以後笑了笑,接起來之後壓低聲音說:“徐哥?你忙完了?”
徐凡估計在開車,手機放的比較遠,這讓他的聲音有些小:“對,忙完了,我過來接你,我們先去吃飯再去我的顧客家。”
雲青岑:“好,那我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徐凡坐在車的後座,身邊還坐了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著很精乾,臉上沒什麼表情,抬頭紋有些深,看上去刻板又嚴肅,讓人一看就覺得他要求很高,脾氣肯定不好,男人抿著唇:“二爺,這次請您過來,我花了不少精力,還是不要浪費時間比較好。”
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是鞠躬鞠到一半就因為自尊動彈不得了。
徐凡看著窗外,他遠遠的看著等在圖書館門口的雲青岑。
雲青岑手上還拿著兩本書,他似乎也在找車,抬頭眺望,左顧右盼,活潑又不讓人覺得厭煩。
日落是昏黃柔和的陽光灑落在雲青岑身上,似乎給他罩上了一件橘黃的紗衣。
這一幕配著雲青岑的好身材和臉實在賞心悅目。
徐凡嘴角含笑,但說出口的話卻不那麼討人喜歡,他聲音很平靜,但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蔑視:“湯先生,我怎麼做事不用你來指手畫腳,你要是對我不滿意,現在大可以下車。”
他似笑非笑的轉頭看向男人:“不然你就閉嘴。”
男人額頭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但他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忍了下去。
他抿著唇說:“我爸現在情況很不好。”
徐凡笑道:“養父而已,又不是親爹,湯先生,在我麵前不用演。”
男人偏過頭,不再去看徐凡。
車在雲青岑麵前停下,徐凡搖下了車窗,雲青岑熱情地走上前跟徐凡打招呼:“徐哥,我還以為要再等這一會兒呢。”
剛剛還麵無表情的徐凡此時對著雲青岑笑得溫柔:“上車吧,你想坐前麵還是後麵?”
雲青岑有些遲疑。
徐凡轉頭對男人說了一聲:“湯先生,你坐前麵去吧。”
湯先生黑著一張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
雲青岑上車之後就舒服舒出一口氣,對坐在旁邊的徐凡說:“今天可真熱,幸好圖書館有空調,在外麵站一會兒我就渾身是汗了。”
徐凡笑道:“是嗎?我怎麼沒聞到汗味?”
雲青岑笑出了聲:“那要是能聞到,我肯定就不敢上車了。”
“對了,徐哥,那位是……”雲青岑小聲問。
徐凡倒是很大方的介紹道:“這位是湯先生,我的顧客。”
湯先生抿著唇轉頭,對雲青岑說:“湯文。”
雲青岑:“湯先生好,我姓雲,雲青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