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明星稀,冷風在樹林裡刮過,樹葉婆娑, 風聲灌耳,雲青岑走在山坡上,他穿著一件風衣, 手裡拿著周旭堯給他的拿把刀,刀柄上裹著一層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毛,能讓雲青岑穩穩的拿著。
有遊人這個點才下山, 跟雲青岑擦肩而過, 遊人是一對小情侶,等雲青岑走出了一些距離, 他們才轉頭看著雲青岑的背影。
女孩笑著說:“剛剛我以為他手裡拿的是刀,把我嚇了一跳。”
“就是刀啊。”男朋友攬著女孩的肩膀,“玩具刀?做的挺真的,把我也嚇了一跳。”
那把刀被雲青岑施了障眼法,看在普通人眼裡, 就是一把塑料做的假刀。
女孩還是忍不住轉頭:“他長得好帥。”
男朋友翻了個白眼,吃醋了:“他帥你怎麼不找他要電話?”
女孩笑著去摟男朋友的脖子:“帥哥是用來欣賞的。”
“反正你在我心裡最帥, 他也就比你差那麼一點點。”女孩哄了一句。
男朋友彆忍住笑, 牽住女孩的手往山下走。
雲青岑哼著歌, 一步步往山上走, 厲鬼們就飄在他身後,韓楠抓著楊三娘的頭發,楊三娘哀叫連連:“彆扯我頭發。”
韓楠對楊三娘的哀求充耳不聞, 她撇撇嘴:“我這是怕你跑了, 你以前就跑過。”
之前的事即便雲青岑不說, 韓楠也能從楊三娘嘴裡問出來,韓楠鄙視道:“老大既然給了你鱗片,你不好好為老大做事,還想從老大手底下逃開,太可恥了。”
楊三娘哭哭啼啼:“妾是一時昏了頭。”
韓楠認真道:“所以我得看著你,免得你又跑。”
旁邊的厲鬼陰惻惻地說:“她要是想跑,我就一口把她吃了。”
楊三娘快崩潰了,她忍著害怕說:“妾、妾以後絕不再跑,妾若再跑,天打雷劈魂飛魄散!”
大概是因為知道楊三娘是“古人”,古人重誓,發了這樣的誓,韓楠就把手鬆了。
楊三娘環顧一圈,覺得都不安全,這個時候她反而想到了這裡最壞的鬼,她飛去了雲青岑身旁。
雲青岑看到楊三娘,心情很好地衝她笑了笑:“怎麼了?”
楊三娘連忙告狀:“她們欺負我。”
楊三娘還轉頭看了一眼韓楠,發現韓楠沒有看她,她才繼續說:“韓楠扯我頭發!”
雲青岑看著楊三娘一頭海藻般的頭發,自從沒有身體以後,楊三娘似乎也沒想著要把身體漲回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長頭發上了,這一頭長發是她的手腳和武器,對她的重要性都不需要細說。
“那你就扯回去。”雲青岑一點都不溺愛“孩子”,他溫聲細語道,“她扯你頭發,你就扯斷她一隻手。”
楊三娘的表情瞬間變得陰狠起來,但她很快泄了氣:“我打不過她。”
“那就多努力。”雲青岑鼓勵道,“總有一天你能打過她。”
楊三娘“嗚”了一聲,跟著雲青岑的腳步繼續往上飄。
這座山的山頂有一座廟,但因為山頂麵積小,通往山頂的路陡峭危險,這裡住的僧人又都有練家子,他們要上下山,得徒手攀爬,需要補給就背在身上,聽說這裡的廟祝會“輕功”,他們上下來去都很輕鬆。
估計是當地為了把這裡打造成一個景點,並沒有強行開放,而是保留了這種原始的進出方式。
雲青岑來這座城市有一周了,他誰也沒有告訴,自己帶著刀和手下的兩百多厲鬼過來了。
他不需要活人來給他礙手礙腳,到時候出了事,他可不想分心去救他們。
他來了一周,也觀察了一周,每天都會來這座山,知道這座廟裡的僧人人數不多,二十多人,除了廟祝和三個老僧,其他都是年輕僧人,二十五六。
今天是他選的好日子。
雲青岑握緊了手裡刀,身上黑氣四溢。
越往山上走,厲鬼們就越沉默,韓楠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她抱怨道:“有什麼好怕的,有老大在,你們怕什麼?”
厲鬼們看著她,一個個都青麵獠牙,不複人麵,倒也有還維持著活人樣子的厲鬼,能維持活人麵貌的厲鬼道行都深,其中一個叫周來的說:“主力之前總有炮灰嘛,要去吸引火力,削弱對手的實力。”
妻鬼瞪了周來一眼:“就算有炮灰,也是你。”
周來陰陽怪氣地說:“我可不像某些鬼,不成人形。”
前麵的雲青岑停下腳步。
他停下的那一刻,厲鬼們迅速閉嘴。
雲青岑轉過頭,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微笑著說:“小聲點,不要吵到我。”
厲鬼們不敢說話了。
誰都不知道開戰前,雲青岑會不會吃了她們補身體。
很快,雲青岑就走到了“遊客止步”的牌子前。
鎖鏈繞著欄杆,往下看就是萬丈深淵。
工作人員看到雲青岑,連忙喊道:“晚上不接待遊客了!”
雲青岑回頭看了一眼。
工作人員正朝他走來:“那邊的燈壞了!馬上有人來修,彆站在那!危險!”
但雲青岑隻是朝他笑了笑,然後張開雙手,向後縱身,一躍而下。
工作人員站在原地,懵逼了。
就在他要衝過去的時候,一陣眩暈襲來,他迷迷糊糊抬高手臂揉了揉後腦勺,自言自語道:“我走過來乾嘛?”
他的頭頂,韓楠笑嘻嘻的玩著他的頭發。
黑色霧氣在雲青岑腳下變成一團翻滾的烏雲,托著雲青岑飄向山頂的廟。
這座廟曆史悠久,修繕也是廟裡的僧人自己背著材料上去修,紅裝綠瓦,建築風格古樸粗獷。
有僧人在狹小的院子裡閒聊,他們也不是每天都要練武,空閒的時間除了念經也能閒聊。
雲青岑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些僧人身上,而在廟裡。
這廟黑氣衝天,隻有什麼都看不見的活人才能安之若素,雲青岑身邊的厲鬼都已經露出了凶相。
就連韓楠這樣能保持人類外貌的厲鬼都已經露出了原本的猙獰的樣子,青麵獠牙,眼睛似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有些道行淺的想跑,但又不敢跑,她們就飄在雲青岑身後。
雲青岑伸出手,手心裡冒出一團黑霧,然後他輕輕一吹,這黑霧就順著風鑽進了廟中,鑽進廂房。
然後雲青岑雙手環胸,等那隻鬼被逼出來。
能想到躲在這裡,也是一隻有想法的鬼。
這雖然是個廟,但現在已經不供佛了,沒有香客,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個苦修的地方。
黑霧沒有意識,卻可以充當雲青岑的眼睛,雲青岑現在眼睛漆黑,幾乎和黑夜融為一起,讓人覺得他的雙眼被人挖去。
黑霧在廟裡尋找了一圈,終於停在了一出不斷冒著黑氣的地方。
雲青岑笑了笑:“竟然會躲在這兒。”
那是一塊雕刻成佛像的石頭,雖然這座廟隻供一個佛,但其他佛像也是有的,隻是都不大——因為擺不下。
就都用石頭雕刻成小的。
雲青岑讓黑霧把那石像弄過來,但黑霧用儘全力,都沒能撼動這石像分毫,好像一塊小小的石像有千鈞之力。
雲青岑對韓楠說:“去吧。”
韓楠露出一個凶惡又奸詐地笑容。
雲青岑:“……讓他們都昏睡過去。”
韓楠撇了撇嘴,她俯衝下去,穿過每一個僧人的身體,僧人們迅速精神萎靡不振,他們有的還能走回房裡,有的直接閉眼,倒在了地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雲青岑這才下去。
他這次沒有離開這具身體,如果不順利,這具身體就是他最後的屏障,可以給他爭取時間逃跑。
隻要他的魂魄還在,哪怕無比虛弱,他都能回去找周旭堯。
他並不是毫無準備就傻傻過來了。
他喜歡以小博大,但並不願意死在賭桌上。
雲青岑的雙腳踩在地上,他走向了石像所在的房間,這個廟很簡陋——雖然是風景區裡的一景,但因為遊客上不來,所以也沒有多精細的修飾,不僅是外麵,屋子裡也一樣,這裡用的石磚當地板,院子裡鋪的也是石板。
這個山頂也隻能容下一座廟和一個院子,下麵就是萬丈深淵。
住在這上麵的僧人,不說心理強不強大,至少體格很強。
他站在石像麵前,微笑道:“前輩,還躲嗎?我不是鬼差。”
石像儼然不動,似乎認定雲青岑拿它辦法——它不想出來,一旦出來肯定會被鬼差察覺。
但雲青岑就是要逼他出來。
他手指放在石像的頭頂,黑氣順著雲青岑指尖向下灌去。
很快,雲青岑就感受到了阻力,一股龐大的力量正對抗著他,把雲青岑的戾氣推了回去。
雲青岑直接把手掌放了上去。
忽然之間——
石像爆開了。
雲青岑向後退了兩米遠。
在石像的碎石上,一股霧氣盤旋凝結。
在這霧氣中出現一張男人的臉,這張臉雪白年輕,從這隻鬼的臉上看不出年齡,隻能看出他死的時候應該是在二十到三十之間,他的頭發很長,至少死在清朝之前,他有一張端正的臉,跟周愷很像,都是那種正氣的長相。
但此刻,男人的目光陰沉,他沒有張嘴,但他的低沉沙啞的聲音卻傳進了雲青岑的耳朵。
“你是誰,找我乾什麼?”
雲青岑微笑著,舔了舔嘴角:“當然是因為……我要吃了你。”
雲青岑的話剛落音,電光火石之間,韓楠就已經朝男人衝了過去。
雲青岑想把韓楠叫回來,但已經晚了。
韓楠變回了厲鬼的真實樣子,她的皮膚鐵青,似男非女,身形龐大,不像鬼,而像怪物。
楊三娘估計是怕韓楠之後又罵她,也跟著衝了過去。
雲青岑拿著刀,他有瞬間的呆滯。
但就如他預料的那樣,這兩百多隻厲鬼並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男人在煙霧中,他的目光看向哪兒,煙霧幻化出來的手就抓向誰,沒有一隻鬼能逃脫,然後他的手就像吸血藤一樣,將抓到的厲鬼吸了個一乾二淨。
他赤紅的眼睛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雲青岑,露出一個輕蔑地笑容:“這群小嘍囉就是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