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有些驚喜——她還以為雲青岑是塊硬骨頭。
旁邊調解的三位嘉賓和觀眾也都是一臉震驚,並且這震驚的維持時間很長,就等鏡頭捕捉。
雲青岑問張誌:“張先生,你說你給孤兒院捐過錢,是真的嗎?”
張誌理直氣壯地說:“當然!”
雲青岑沒有糾結,反而拋出了第二個問題:“你們想認我,隻是單純的想一家團聚對吧?”
張誌也點頭:“對。”
雲青岑問完之後對主持人說:“我問完了。”
主持人一愣:“這就問完了?”
雲青岑微笑道:“原本我還想給他們留臉的。”
“既然你們從他們口裡聽過故事,那就從我嘴裡再聽一遍故事吧。”雲青岑看向台下的嘉賓和觀眾,“我保證把時間控製在五分鐘以內,你們也可以隨時叫停。”
主持人還沒說話,張誌連忙說:“我剛剛要是說的不對你就反駁我,說什麼故事?故事不都是……”
雲青岑笑了:“故事不都是什麼?”
張誌喃喃幾句,但聲音太小,麥克風都沒能捕捉。
雲青岑坐在沙發上,動作看起來規矩,但又讓人覺得很隨性,台下的觀眾不知不覺間已經被他的氣質俘獲了,都覺得他看樣子不像是真的沒良心的人,雲青岑也就把原身的故事娓娓道來,沒有一點添油加醋。
然後他提到了張誌他們:“是院長告訴我的,說我親生父母找到了,我當時就想,說不定我父母當年不要我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院長跟我說過,我小時候雖然看著身體不好,但檢查過了,都是健康的,可能是比普通健康小孩耗點錢,但也隻是一點補充營養的錢。”
雲青岑說起來輕描淡寫,嘴角還掛著笑,馮敏在那邊已經哭了。
雲青岑繼續說:“當時見了麵,我也很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就說他們現在的生活有多好,經濟條件有多好。”
“我當時沒想通,就問他們,要是想認我隨時都能認,是他們選的孤兒院,隻要到孤兒院裡,即便我在外麵讀書,院長也能聯係上我,但他們沒來。”
“我現在也沒想通。”雲青岑苦笑了一聲,“當時他們的回答是窮,因為窮,所以之後可以養三個孩子,卻不能認回我,因為窮,所以我不能怨,不能怪。”
雲青岑看著張誌:“我還是當時的那句話,窮就是一切的遮羞布嗎?”
“孤兒院最窮的時候,因為要把錢都用在給有病的孩子治病上,我們三年沒有一件新衣服,一個蘋果要三個孩子分,我沒怨過。”
“我高中暑假打三份工,早上去發傳單,中午去餐館後廚處理菜,下午和晚上去給人看店,我也沒怨過。”
“但你們拿窮當借口,我為什麼不能怨?”
在所有人都被雲青岑帶進情緒之後,雲青岑又對主持人說:“我說完了。”
主持人回過神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看向台下的嘉賓。
其中一個光頭嘉賓連忙說:“對啊,張先生,你們最開始經濟條件不好也沒什麼,怎麼後來又生了三個孩子?有條件了就該把孩子接回去嘛。”
張誌也有自己的說辭,他急切地說:“就是因為我們對老大愧疚!所以之後的孩子我們就不敢這麼做了,每次看到老二他們,我和我老婆心裡不是滋味,所以勒緊褲腰帶,過得再苦,我們也沒把孩子送走。”
光頭又說:“你們有你們的難處,但對孩子來說,就是兄弟姐妹都在父母身邊長大,隻有他在孤兒院,心裡不平衡,正常。”
另一個嘉賓是個更愛和稀泥的,他說:“雙方都各退一步就好了,每個人都有難出,但畢竟是親生的。”
雲青岑:“道理是這個道理,道理人人都會說,我也會說,我也勸過自己,畢竟是親生的父母,就算他們把我扔了,我長到二十多沒見過他們,吃苦的時候想找人抱怨都找不到人,但畢竟是親生的,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根,我都懂,就是過不了這個坎。”
“憑什麼家裡窮,但被犧牲的是我呢?”雲青岑,“憑什麼我是國家的累贅,是我吃著納稅人的錢長大呢?”
雲青岑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但他忍住了,隻是有些頹喪的笑了笑。
“兒子!”馮敏憋不住了,大聲哭嚎起來,“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媽給你跪下!你原諒爸媽吧!”
說著她就站起來,要去給雲青岑跪下,張浩他們連忙攔住,架著她的胳膊不讓她過去。
雲青岑:“阿姨,你也彆叫我兒子,你彆給我跪,我給你跪行不行?”
這下又輪到主持人去攔雲青岑了。
台上亂成一團,下麵的觀眾也很給麵子的露出揪心的表情,似乎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台把兩邊分開,等台上的混亂場麵好些了,馮敏被一家人安慰著小聲哭著以後,主持人才把話題拉了回來:“雲青,你真的不願意跟父母相認嗎?”
雲青岑歎了口氣:“之前他們來找我,我話說的有點重,事後也後悔了,想跟他們聯係,但他們那時候已經開始接受各種采訪,上了不少訪談類的節目,采訪稿裡什麼都有,比如我嫌棄他們是農民。”
這話一出口,全場都靜了。
嘉賓問:“真的假的?你真的說過嗎?”
雲青岑:“這次我來,其實就是為了澄清這件事,我們當時說話,基本都是他們在說,我回話。”
“在我動手之前,我們圍繞的一直是錢的問題。”
雲青岑剛要說話,張誌就打斷他:“你不能因為我們沒有錄音就瞎說!”
雲青岑:“先等我說完行不行?”
主持人和嘉賓連忙勸張誌彆插話,雲青岑繼續說:“他們說他們要給大兒子,先彆算我吧,給大兒子買房,存了四十萬,首付還差三十,讓我給。”
台下嘩然。
張誌:“你可不能瞎說啊!我們沒說過這種話!我們虧欠你的還都還不夠!怎麼會找你要錢?我們是農民,沒讀過什麼書,但我們知道對錯和羞恥!”
雲青岑沒理他:“他們說我有錢,知道當時我因為之前的爭端,有個公司賠了我不少錢,說三十萬對我來說就跟打發要飯的一樣,讓我就當打發要飯的似得打發他們,我沒同意。”
雲青岑:“我現在想起來也不後悔,我為什麼要同意?因為我賤嗎?”
“然後張先生說,如果我不同意就曝光我,曝光我有錢了卻不管家裡人。”雲青岑擦了擦眼角,“就算我之前心軟了,聽見這句話,我也不可能掏錢,你們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這筆錢你們會掏嗎?”
“後來看我實在不給,張先生說我是個沒爹媽教養的東西。”雲青岑苦笑,“這話也沒說錯,但我當時聽不得,就動手了。”
“踹了張先生一腳,彆的什麼都沒做,張先生要是想告我,隨時都能去告,我一時衝動犯的錯,責任我自己承擔。”
張誌張大嘴巴,他一個勁地說:“我沒做過!他說的我都沒說過,沒做過!天老爺啊!我是個老實人啊!一輩子沒乾過什麼壞事!”
他拖長了音調,像是在哭喪。
雲青岑也不反駁,就讓張誌一個勁地說,張誌不僅自己說,兒女也沒閒著。
張鐘摟著他爸的肩膀,臉朝著雲青岑,眼睛卻在找鏡頭,自認為找到鏡頭之後就說:“你彆太過分了,爸他們沒什麼心眼,沒帶錄音設備去,你能因為他們拿不出證據就汙蔑他們!”
張浩也幫腔:“爸媽要不是因為關心你,才不會在你被全網討伐的時候去認你,圖什麼?”
旁邊的張嘉一句話都沒有說。
雲青岑微笑道:“圖什麼不是很清楚嗎?”
張誌開始瘋狂的咳嗽起來。
台下的觀眾也是一臉摸不著頭腦,兩邊好像說的都是真的,但他們卻分不出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雲青岑:“之前我也說了,本來是想給你們留臉的。”
雲青岑從上衣的衣兜裡拿出一個U盤,遞給了主持人:“本來沒準備拿出來的。”
主持人奇怪的問:“這是什麼?”
雲青岑雙手交叉,沉穩的看著主持人:“放心吧,不是不能放的內容。”
他前麵的表演到時候播出來,就是他一直在給這一家人留麵子,留餘地,是他被逼到絕路才拿出證據,而不是他處心積慮準備好了證據。
雖然似乎結果是一樣的,但原因不同,給人的觀感就不同。
主持人看了眼嘉賓,又看了眼導演,導演點頭之後主持人就笑著把U盤交給了工作人員。
現場原本來開著電腦設備,連上之後很快就有了人聲。
當張誌和馮敏的聲音在裡麵出現的時候,張誌已經傻了,他連忙衝下去想攔,但他的聲音已經回蕩在了錄影棚裡——
“我們兩口子存了這麼多年錢,隻存了四十萬。”
“那個鄭氏賠了你很多錢,三十萬而已,你就當打發要飯的。”
雲青岑的眼眶已經紅了,他落下淚來,但聲音很平靜,讓人覺得他在偽裝堅強。
“這樣的父母,我怎麼認?”
“換做是你們,你們認嗎?靠在各個節目詆毀我掙錢?”
“這樣的爸媽,你們誰要誰拿去吧。”
雲青岑站起來,徑直走出了錄影棚,他在出門前回頭:“希望這個節目以後,我不會再看到你們。”
他的聲音很輕,聽在彆人耳朵裡,像是心灰意冷的怨怪。
但聽在張誌和馮敏一家人的耳朵裡,這就像是威脅。
錄音還在放。
所有人都在聽。
張誌像瘋了一樣哭嚎,張鐘卻想帶著父母一起出去。
台下的觀眾隻有一個感覺——
看了這麼多期,總算值回票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