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家兄弟被人冤枉,即使那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李蕙佳,那也不行!
異性友誼哪裡比得上他和海朝的兄弟情。
於是蔣海朝有把他的計劃給高澎講了一邊,那男人的臉上逐漸露出為難的神色。
蔣海朝無奈道:“如果沒難度,我也不至於到報社找你。”
“是,確實有難度,你這計劃……可不好整。”高澎搔搔頭,望著兄弟沉重的眉心,犯了難,又不忍拒絕。
一咬牙,答應了。
“算了,不管多難,咱也得試試才曉得能不能成。”拍拍蔣海朝的肩膀,高澎語重心長道:“現在這個點人多眼雜不好操作,等會兒下班之後你再來找我。”
“行。”
蔣海朝二話不說站起身,同他告辭:“下午晚些再來,實在不行我另外想辦法。”
“好。”
……
下午,蔣海朝又跑去後廚找顧芊,問她關於DNA親子鑒定的細節。
“你想乾什麼?”她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蔣海朝這下不肯鬆口,死守牙關:“事成之後你自然會曉得,現在先給我講講細節,那報紙上寫的什麼,你還記得嗎?”
探究的目光落在男人臉上,他眼露真誠,明顯真心求教。
思來想去,還是粗略地告訴了他一些原理。
整個過程持續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蔣海朝用完人就跑,顧芊一度以為自己成了工具人。
傍晚五點,匆匆忙忙吃完顧芊送來的飯,下班後緊趕慢趕上了報社。
彼時報社內工作人員已經走得差不多,這年頭不存在加班一說,到點了就回家。
直到報社裡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後,蔣海朝才開始了與高澎的“密謀”。
先把他從顧芊口中收集到的二手資料重新整理一遍,整理完畢後交給高澎審核,審核完畢又在高澎早準備起來的舊報紙裡翻翻找找,翻了半小時才找到一張有空位置的報紙,是一份74年的舊報紙。
兩人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
蔣海朝喉嚨乾澀,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行嗎?”
高澎瞅他一眼,鼻尖滲出汗珠,邊摩挲紙張邊思量:“應該行吧,你忘了我以前一直練正文字體來著?不說十年,□□年是有的,隻能說以假亂真,真要細看,那肯定有瑕疵。”
蔣海朝舒口氣:“沒事,以假亂真就夠了,我不會讓她仔細看。”
“那要不我先在空白報紙上練練,練好了再寫吧。”
“也行。”
於是又給高澎找了幾張舊報紙練字,練了半小時,直到能夠發揮穩定地寫出一手漂亮的正文字才進入正題。
這邊,蔣海朝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個動靜會打擾到他。
室內一片四季,落針可聞。
高澎穩穩地寫完一段文字後,兩人同時舒口氣,一摸後背,滿是冷汗。
蔣海朝走過去,眸中毫不掩飾的讚歎:“好家夥,你這可以去當人體打印機了。”
高澎扭動胳膊活動手臂,笑道:“得了你,彆笑話我。”
把舊報紙邊邊角角都攤地平整放置於桌麵上,他說:“多晾些時間,要是糊了,我可就白折騰了。”
“嗯。”蔣海朝薄唇微勾:“說真的,你這手藝,要是擱改革前,開個鋪子教人學寫字,生意肯定火爆。”
高澎心虛地把人嘴捂住:“噓——現在就咱倆人,你說這話可以,可彆在外人麵前說!”
“知道,你當我傻?”蔣海朝好笑地拍開他的手,辦公室裡再沒方才的緊張氛圍。
“知道你小子機靈,可機靈過頭,太活躍就不行了。”
“又來說教?”蔣海朝斜眼看他。
高澎及時抬手製止他的話:“打住,我可不願說教你,不過……”
“什麼?”他支支吾吾,話裡藏著話。
分明報社裡除了他倆沒有外人,高澎仍是小心翼翼觀察四周,才壓低了聲音:“你還真彆說,咱這兒不是報社嗎?消息算是最先進的吧?”
蔣海朝瞥他一眼:“是啊,你想說什麼?”
“上回領導開會,我不小心聽到了一耳朵,說是上邊形勢有變……好像是說,高考的事兒。”
“高考?”蔣海朝情緒變得高昂,“你是說……高考能恢複了?!”
“噓——!”高澎做賊心虛似地張望四周,才拉著他低聲絮語:“這事兒不一定準確,但多半是這個意思,你知道,咱報社講究真實,假消息總不會亂傳。”
“嗯,這消息要是早幾年出,說不定我還能學個金融啥的。”也不至於進了個自己不喜歡的軍事學院。
這麼一個話茬,成功讓蔣海朝陷入深思。
高考解了,那麼……為“投機倒把”正名還會遠嗎?
自古以來經商都是人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不信他們國家一輩子如此……
這麼一想,渾身熱血都沸騰了起來。
蔣海朝對這話題十分感興趣,拉著高澎又聊了一個小時。
怕墨水沒乾透,還是不怎麼放心把它帶回家。
高澎提議:“要不先在我這裡晾一個晚上,明天你有空再來拿?”
蔣海朝想了想,點頭說:“行,反正還有時間,不急。”
……
翌日,報紙拿到手後,蔣海朝便坐立不安地等下班,下班後又跑去辦公樓門口等顧芊,
顧芊匆匆忙忙趕過來,沒想到在辦公樓大門口見到了他:“你怎麼在這裡?”
“今天不吃飯了,我有事出去一趟,那盒飯你自己帶回家吃吧。”他特意等在這裡就是為了通知她。
顧芊一聽,怔楞了半秒,回過神才發現,他比自己細心多了。
“哦,那行吧。”多帶一盒飯回家,張麗華又要高興好一陣。
兩人分道揚鑣,走出去幾米,顧芊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一眼,正好看見他跨上自行車往外騎的動作。
隻是沒想到他也回頭望了眼,四目相對,顧芊驚悚地回頭。
揪緊胸口布料,心撲通撲通跳。
顧芊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為他的眼神心跳。
……
夕陽漸落,黃昏將空蕩蕩的總後大院籠罩一層橙紅,頗顯出幾分寂寥的味道。
李蕙佳懷孕至今已有三個半月,卻不怎麼顯懷,穿個外套就能遮把肚子遮嚴實。
她現在每天照常在商業部工作,打算正式跟蔣海朝結婚後再請假在家待產。
這天,正擱廚房做飯呢,聽見敲門聲以為是爸媽,打開門,是意想不到又令她驚喜的人。
“海朝?”李蕙佳眸中有抑製不住的驚喜,“你怎麼來了?”
說罷,視線往下探,看見他手裡一張折起來的報紙。
蔣海朝微垂頭,看著一臉驚喜的李蕙佳,淡淡道:“找你有事。”
男人平淡如水的表情讓李蕙佳的笑容頓了半秒,側身讓路:“快請進。”
進入客廳,一個人影也沒瞧見。
蔣海朝眉梢舒緩:“你媽不在家?”
李蕙佳急急忙忙趕在他前麵,把沙發上亂糟糟的防塵布攤整齊:“我爸媽都還沒下班呢。”
“嗯。”
蔣海朝坐了下來,李蕙佳又急吼吼地進廚房把煤爐灶關了,再然後是菜刀切菜的聲音,就見她端著一盤橙子滿眼含笑走出來。
“吃點橙子吧,我爸的朋友下鄉摘的,可甜了。”這個季節的橙子最好吃,有價無市。
蔣海朝隻是淡淡地瞥了眼橙紅誘人的橙子,沒動作。
既然家裡沒其他人,倒也用不著藏著掖著,於是開門見山道:“李蕙佳。”
“啊?”聽他突然叫自己名字,李蕙佳不知所然。
蔣海朝很少在李蕙佳麵前露出如此嚴肅認真的神情。
“你還想跟我結婚嗎?”他凝眉,問。
不帶半點遲疑,李蕙佳羞赧地點頭:“想啊。”
“那你有想過,十年後,或者二十年後,大家發現你的孩子跟我長得不像,會是什麼後果嗎?”
李蕙佳剝橙子的手一抖,半塊橙子皮掉落在地。
“你、你在說什麼呢,孩子是咱倆的,怎麼會不像你呢……”邊說,邊往嘴裡塞橙肉,分明如蜜甜,喉嚨裡確實苦澀的味兒。
“你現在已經神經錯亂把自己也洗腦了?”蔣海朝擰眉,眸色深重,強大的壓迫力襲來,讓李蕙佳頭皮發麻。
她抿唇,手心浸出汗液,一小瓣橙子被她捏地變了形。
深呼吸緩和情緒,李蕙佳認真地與他對視,鼓足勇氣,說:“所以呢,還有半個月我們倆的喜酒就要辦,你想說什麼?想反悔嗎?想讓我父母和你父母在親朋好友麵前丟臉嗎?你彆忘了你父親的身份,還有我父親的身份,你能丟臉,他們丟不了。”
蔣海朝像是早知道她會用這套話術,不屑地冷哼出來,眸色愈發深沉。
“我是不介意丟臉,也不介意我父親會丟臉,但我覺得你應該會介意吧?”
與那雙狹長而深邃的鷹眼對視,李蕙佳心中猛然咯噔,揪緊身下布料:“你彆衝動。”
男人笑容不達眼底,注視她:“我也不想衝動。”
語畢,他把手裡的報紙遞了過去。
李蕙佳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拿著報紙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蔣海朝瀟灑地往沙發上一靠,漫不經心道:“看看。”
李蕙佳聽話地把報紙打開,滿篇的字看得她頭昏眼花。
“看什麼。”她不懂。
“第二頁,右下角最後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