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芊:“……”
喉嚨一陣乾澀,不知道怎麼回複
刹那間,她變得很緊張,就是以前參加全國廚神大賽也沒如此緊張過。
心上像懸了隻木桶,拽著她七上八下。
腦子嗡嗡亂成了一灘漿糊,無法思考。
“你……”
對上男人期待的灼熱目光,顧芊心情反而沉入穀底。
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拿你當朋友,你卻想“上”我?
蔣海朝小心翼翼邁進一步。
然而就是這一步讓顧芊成了驚弓之鳥。
“抱歉。”
推開他的手,決然離去。
蔣海朝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哪裡又惹了她不快。
他在反思,冷不丁回過神。
顧芊已經騎著車駛出去五十米遠。
他抱緊手中兩雙白色冰鞋,衝著顧芊離開的方向大喊:
“顧芊!”
冬風將他的嗓音襯得幾分蕭瑟。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追求你!”
自行車小幅度地晃動,很快消失在視野。
……
顧芊晚上做了個夢,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像是夢,因為那夢太很真實。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穿越了現代,眼前熟悉的一幕幕,都是塵封在大腦裡許久的回憶。
她看見了九歲的自己。
“現在各大電視台的媒體已經預約了采訪時間,趁這段時間鞏固基礎,到時候才不至於在全國觀眾麵前丟臉。”
“可是媽媽,我的手流血了,我不想練習刀功,我想看會兒電視……”
一隻巴掌橫穿眼前,拍落手中遙控器:“看什麼看,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吃苦精神是從小練習的。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有了名氣,小神廚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
小手頹然地垂落:“好吧,我知道了媽媽。”
話音未落,畫麵一轉,這是顧芊的青少年時期。
“除了想方設法練好廚藝,不許早戀,不許打遊戲,還有那些狐朋狗友,也彆繼續來往!不要浪費父輩打下的資源,你要清楚地知道,什麼對你才是重要的!如果不好好搞事業,以後媽媽的未來也會成為你的未來!你希望變成這樣嗎?”
女孩惶恐地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女孩難得地叛逆了一回,她推開母親跑出家,大街上,她看見父親帶著情人進了一家四星級酒店。
他開房的錢,是靠她的名氣掙到的……
“芊芊?你怎麼在這裡?還不快回去練習廚藝,今天的練習量夠了嗎?”
“爸爸……我……”
她想問爸爸,是不是不想要她和媽媽了。
可男人眉宇間早已刻上不耐煩:“快回家,彆亂跑,要不然你媽又該打電話找我。”
最後,畫麵定格。
是她十八歲成年後,成為神廚被人追捧的畫麵。
錢財、名聲、地位,什麼都有了,廚神家族在她的帶領下發揚光大,重登輝煌。
所有人都為她驕傲,為她呐喊,不是為了她本身,而是為了她所帶來的一切光輝。
她一個人躺在偌大的房間,入目是豪華的布置,精致的裝修,她卻形單影隻。
什麼都有了,卻什麼都沒有。
她得到了許多彆人沒有的東西,卻丟了大家都擁有的東西。
比如:愛人的能力。
被母親鞭策著長大,看似與常人無異,實則父母對她的影響深遠。
她渴望找到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卻又抵抗有那麼一個人來愛自己。
因為,從她的經曆和想法來看,世上除了自己,根本沒人會像你自己愛自己這樣愛你。
所有人的“愛”,都帶有目的,不論是親人,還是朋友。
為了錢,為了名,為了地位,或是為了一張漂亮的臉蛋……
愛情?
這玩意兒誰信。
……
眨眼到了李慧佳和陸進舟的結婚日子。
喜宴日期定在元旦,這年頭沒有婚禮一說,結婚領證後請親朋好友吃頓喜酒就算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
元旦當天全體文工團職工節日放假,後廚自然也放了假。
正好食堂空了出來,便被李建中向團裡申請作為喜宴場地。
按照陸家和李家的地位,喜酒要招待的客人少說也有五六十位,顧芊一個人當然忙不過來,是以她另外帶了五位助手。
元旦前夕下了場冬雨,粘稠的水柱淋濕了整座城,溫度直線下降,冷風刺骨,即使身處室內,仍舊沒感受到幾分暖意。
好在元旦當天豔陽高照,雖算不得多暖和,好歹沒下雨。
陸李兩家新人和父母站在食堂大門口接待客人,前來參加喜宴的不僅有親朋好友,兩家地位高,不少領導和同事也來參加。
李蕙佳人瘦,四個月的肚子微微顯懷,好在這會兒是冬天,一件紅色西裝外套,再加一件寬鬆的高領毛衣,倒也不會覺得多明顯。
身邊站著陸進舟,身上和臉上的傷早在十二月養好了。
一身軍綠色正裝,表情看不出幾分喜色,好在整個人精神麵貌極佳,跟隨父母站在食堂門口迎接賓客。
陸進舟上周剛托關係轉到文工團,因為之前就在團裡工作過一段時間,所以融入地很快,不少同事熱情地同他打招呼,好奇的目光在他周身流轉。
關於他和李蕙佳之間的傳言,什麼都有,但關於真相,始終不得而知。
客人陸陸續續進入食堂後,七嘴八舌地嘮起李陸蔣三家的事兒。
借著喜宴的機會,梁慧開始澄清“謠言”。
“上次那事兒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蕙佳明明就是要跟進舟結婚,不知道咋就傳成了跟海朝結。我也是後來才曉得,這不,上個月趕緊叫老李把孩子們婚事辦了,不然越傳越離譜!”
蔣勝軍兩口子暗暗慶幸當初海朝和李蕙佳的事兒沒正式對外宣布,要不然啊,現在都沒法找借口澄清。
大夥兒心裡腹誹,暗說這事兒肯定不是蔣家兩口子說得這麼“清白“,可李陸兩家今兒個結為了親家,再多的八卦也不該當真人家的麵兒說出來。
於是麵上都極為附和地讚同:“是了,是了,咱們那時候也覺得這消息不靠譜,海朝那小子一看就沒收心,咋可能這麼快就結婚呢!”
眾人皮笑肉不笑地客套起來,蔣海朝沒心情跟他們虛與委蛇,趁亂溜進後廚,找顧芊去了。
這邊廚房,顧芊帶著她的手下們正在裡頭忙得熱火朝天。
一進門,撲麵而來的濃霧。
從白色濃霧中緩緩走進灶台,穿過一片濃稠,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喲,顧師傅,這麼忙呢,人手夠不夠,需要我再找幾個幫手嗎?”他在顧芊身邊蹲下,手不老實地撈進水盆裡,幫她洗冬筍。
“你怎麼來了?”
幾乎是他蹲下來的一瞬間,顧芊的身體僵硬起來。
他的手伸進水盆裡時,免不得與她的手背擦過,刹那間的高溫拂過皮膚,麵頰瞬時掠過一絲不自然。
她用手肘推搡他的胳膊:“不用,你出去吧,這裡油煙大,彆把你衣服弄臟了。”
蔣海朝無所謂地笑笑:“舊衣服,臟了也沒事。”
“我跟你客套呢,還當真了?”顧芊橫他一眼:“我是想說,你在這裡礙我事。”
蔣海朝:“……”
倒也沒生氣,隻覺得她這樣直白地“罵人”,很可愛。
眉峰一舒,忽而笑開來,打趣她:“罵人的時候倒是不跟我客氣。”
顧芊:“……”
時間緊迫,顧芊沒工夫理會他,蔣海朝也是這時候才曉得,原來辦一場喜宴,廚房的工作量如此龐大。
“今天這麼多菜,都是你掌勺嗎?”
顧芊語氣不甚好:“這可是喜酒,又不是平時職工們的夥食,李科長特意請我掌勺那是看得起我的廚藝,我當然要親自操手。”
“那多累。”
“沒辦法,掙錢哪有不累的。”
讚同地點了點頭,又問:“嚴師傅沒來?”
“嚴師傅下個月退休,最近很少來團裡。再說了,今天不是陸進舟結婚嗎,他在外麵吃喜酒。”
“哦,也是,忘記這一茬了。”
蔣海朝蹲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天,就是不肯走。
幾個打雜的小夥子目光揶揄地流連在兩人身上,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讀出了看好戲的表情。
羅彬給劉明明使了個眼色,意會之後,劉明明嘿嘿笑了起來。
“蔣乾事,最近老看你來後廚找我們芊兒姐,我說,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啊?”
話落,幾個臭小子看熱鬨不嫌事大地哄笑起來。
最近蔣海朝有事沒事就往後廚跑,在窗口打菜的時候也要打聽他們大廚在乾嘛,都這樣了,能沒意思嗎?
誰信呐。
“你小子!”蔣海朝還沒說什麼呢,顧芊就已惱羞成怒地掬起一把清水往他臉上灑。
一大捧水灑到劉明明的臉上,頭發上,濕了大片。
他沒生氣,笑著跑開,躲到羅彬身後:“彆害羞呀姐,你倆都是單身,郎才女貌,相互喜歡不是很正常嗎?”
“……”按捺住想揍人的衝動,顧芊暗道自己怕是對這幾個崽子太好了,要不然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打趣她。
蔣海朝好整以暇斜靠在灶台邊,語調漫不經心,表情卻十分正經。
“是啊,喜歡你們顧師傅。”
“哦豁——!!”
顧芊:“……&¥%&¥%#@¥!%¥#%!!”
按捺住不甚明顯的心悸,她怒氣衝衝與他對視。
兩人大眼瞪小眼,這是蔣海朝第一次在外人麵前承認自己喜歡顧芊。
他不怕死地繼續火上澆油:“你看……陸進舟和李蕙佳都成眷屬了,咱倆啥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