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七萬年, 琴靈出世。
她的本體是不死鳥,統領凰族,為萬獸之長,百妖之王。
十三重天的神女, 實力不菲, 身份尊貴, 令無數暗中觀察的貴公子望而卻步。
雲潯是琴靈遇到的第一個與眾不同之人。
在見麵之前,琴靈曾聽過雲潯的名聲。
對他的認知,粗略停留在天族大皇子和武癡身上。
真正見到之後, 除了修為不俗之外,大抵又多加了一條長得好看。
武癡是真的, 長得好看也是真的。
琴靈第一次見雲潯的時候, 他還小, 臉龐上儘是少年的意氣風發和不羈浪蕩,因為心裡的一股氣勁,誰也不放在眼裡, 誰也不放在心上,一根長棍十分威風, 走到哪, 打到哪。
他是來找她指點武學的。
說是指點, 但他挑著眉,肩上斜著一根長棍,站在她麵前的時候, 卻沒有半點想被指點的樣子。
於是琴靈懂了。
這是來打架的。
她沒有多說什麼, 不死鞭迎風暴漲,在她手中,遊蛇一樣的靈動, 又有著非比尋常的威力,一時之間,雲潯不得不暫避鋒芒,向後閃躲。
三步之差,這場戰鬥,雲潯最終還是敗了。
雲潯打得十分儘興,也不把這小小的失敗放在眼裡,他跳到樹上,長腿微曲,玉簪被打落下來,他一頭黑發散落,卻並不顯得女氣,相反,張揚肆意,意氣風發,與那些大家世族的公子們又不太一樣。
這是他頭一次見識到,美人不僅可以將美發揮到極致,還可以無比的颯。
琴靈收了長鞭,彆在腰間,那條靈蛇一樣的鞭子纏上去,襯得她原就纖細的腰身看起來不堪一握。
“神靈閉關之地,若無要事,速速離去。”她的聲音沁著雪色,像是涼水蜿蜒到了心裡,初覺寒意,慢慢的,又覺出絲絲縷縷的甜來。
雲潯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很淺淡的弧度。
他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後,道:“日後若有機會,還向神女請教。”
琴靈沒將他的話當做一回事。
她的虛弱期毫無征兆地來了。
雲潯順理成章地將變成一顆蛋的她帶回了天族。
那個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在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起來,他的修為漸漸與虛弱期前的琴靈持平,又慢慢地超過了她。
曾經被她逼得狼狽後退的人,現在能一點點地研究出她鞭法中的不足之處,再一點點地糾正她改過,兩人的相處,從開始的磕磕碰碰,到後麵的水到渠成,用了整整千年的時間。
這千年裡麵,又發生了很多事。
天族內部出現了一樁醜事。
素來以恩愛麵世的天族太子夫婦,膝下突然又冒出了幾個孩子。
記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叫雲潯一聲兄長,叫太子妃一聲母妃。
其他的琴靈不知道,她隻知道,那日從淩霄殿裡回來,雲潯的臉色十分可怕。
他不說。
琴靈也不問。
她本就不是個好事的性子。
風馳雨驟,夜色如許,三十三重天宮齊明。
琴靈趴在欄杆邊上,手指微挑,一盞胖嘟嘟的仙燈就從廊下回旋到窗邊,她直起身,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窗口吹進的風帶著初夏的熱度,拂在人臉上,驚起些麻意。
男人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沉穩有度,進度得宜,行事穩重,是天族風頭無二的皇子殿下。
昔日的雛鷹,擁有了有力的翅膀,變得格外迷人起來,天族不少的貴女,一顆心都掛在他的身上,就連不問世事的太子妃,也提了幾回選妃的事,均被他推脫了。
這次也是一樣。
次數多了,琴靈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她問:“你為何不去敝輿殿看看?我聽長爾說,太子妃替你選的,都是才貌不俗,門當戶對的,你便是不選,去看看也是好的。”
雲潯笑了一聲,笑意不進眼底,他走到琴靈身側,很自然地跟著她倚在窗台上,聲音顯出些涼薄的意味:“去看什麼?”
他目光在她的肩上頓了頓,又道:“都有那麼好的了,還去?”
他這段時間經常發瘋,說些不著調的話語。
這句話一聽,就知道又是被他那不靠譜的爹給刺激出來的。
琴靈很自然地忽略了,她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掩唇,打了個哈欠,問:“這次沒被訓吧?”
雲潯立刻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來:“又被罵了。”
琴靈沉默了會,道:“下次六界盛會,我為難為難他,給你找回場子。”
雲潯聞言,慢慢地笑了起來,他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又很快被打了下來,她蹙著眉尖,帶著些凶氣,又顯得不自然的可愛樣子,“無法無天,下次讓顧昀析揍你。”
這樣的拌嘴,確實是難熬的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但是這盞燈,最終親自滅在了雲潯的手中。
那日,雲潯和天族太子雲存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執。
父子兩吵得臉紅脖子粗,最後甚至動起了手,還是天君親自走了一趟,才鎮住了場麵。
琴靈聽了女侍的回稟,丟下手裡的小銅鏡去找他。
花青池,雲潯的嘴角青紫,他坐在白玉欄杆邊上,手裡拿著帕子,正麵無表情地拭著嘴角。
琴靈走過去,當即皺眉,聲音冷了下來:“雲存在哪裡?”
她的身份在天族是個謎,雲潯隱瞞得很好,宮裡伺候的人也隻是叫一聲姑娘,隱有察覺的,也隻有天族的太子妃。
多次,天君和雲存過問,也都是這位太子妃輕巧地搪塞了過去。
雲潯一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是動了氣,他扔了手裡的帕子,抬眸,問:“琴靈神女,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琴靈從未想過,這份朦朦朧朧的好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揭開,而揭開它的人,目露憐憫,漫不經心。是她的意中人。
琴靈沒有說話。
她這樣的性子,沒有說話,幾乎等於默認了。
雲潯看了她兩眼,很慢很輕地道:“我骨子裡流的,就是多情的血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