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湊在一起,通常隻會相互扯後腿。
然而,他們兩個卻意外地效率奇高,仿佛剛才差點翻臉的緊張氛圍壓根不存在。
草野朔抽空想了想,可能這就是兼職打工人在對資本家老板的痛恨之下,某種心領神會的默契吧?
“裡麵隻有一個是我的人,另一個疑心很重。”他直白道,“也許這堆篝火就是我們最後能找到的線索。”
擁有豐富追蹤經驗的安室透否決道:“不一定。”
他彎下腰,從被草野朔踢開的火堆中,撿出一塊漆黑的炭狀物。
“木炭。”安室透道,“用它做記號綽綽有餘。”
看著對方手中黑乎乎的木炭,草野朔不禁默然。
“……這東西剛燒出來的時候,應該很燙?”
安室透聞言,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那就要看你的手下,給你留下線索的決心有多強烈了。”
以己度人,草野朔覺得如果是自己,肯定不會這麼豁得出去。
那宮野明美呢?
“……看附近有沒有黑色記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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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真是麻煩。”
再次躲過拿著手電搜索的警察,景浦參平看了看時間,轉身煩躁地向身旁的小樹踢過去。
脆弱的枝乾堪堪承受住攻擊,葉子在小樹可憐的搖晃中簌簌落下。
“景浦先生,我們……到底要怎麼做?”宮野明美輕聲問,“警察顯然在找什麼人,再這樣下去,被他們發現就麻煩了。”
景浦參平向她投來一個陰鬱的瞪視。
“時間就快到了。”他陰沉地說,“不需要節外生枝。”
景浦參平抬起頭,今晚的月色格外暗淡,隻有如此,才好襯托出繁星閃爍的光輝。
他一直在等,等時針劃過零點的那刻。
那幫礙事的警察在剛剛巡查過這裡後,要過上一段時間,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轉回來。
也許,他已經可以開始做準備了。
長期保持仰視的姿勢,會令他脖頸處的舊傷撕裂般疼痛,景浦參平隻是凝望半刻,便低下頭,用打火石點亮手中的火把。
——難以置信,在科技進步的現代,還有人在堅持使用火把。
夏末微涼的夜風徐徐拂過林間,火焰在澆了油的布頭劈啪跳動,衣角也隨風輕輕搖晃。
忽然,一團漆黑的痕跡,在火光的照耀下,突兀映入眼簾。
“那是什麼?!”景浦參平厲聲道,上前一步,拽住那截衣角,上麵赫然是一團帶有焦痕的印記。
“……你用它做過什麼?”
火把離她很近,周遭的空氣被逐漸加熱,晃動的火舌幾乎下一秒就要舔上她的臉頰。
宮野明美垂下眼眸,露出茫然而慌亂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景浦先生……”她訥訥道,“也許隻是剛剛在火堆旁,在我沒注意的時候,不小心被燙焦了……”
景浦參平眯起眼睛。
他沙啞地說:“把你的手舉起來。”
見宮野明美垂著頭沒有動作,他冷笑一聲,忽然後退兩步,取下了臉上的口罩。
火把清晰地照亮他下半張臉,露出大片大片的褐色斑塊,在火光的跳動閃爍下,那些交錯縱橫的瘢痕,仿佛蛆蟲正在臉上猙獰扭動。
“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嗎?”
宮野明美抬眼,像是被這恐怖的臉嚇到一般,馬上慌亂地移開視線。
“這些,是妖鬼的抓傷。”景浦參平指指那些瘢痕,手指複又指向那些褐色斑塊,“這些……則是來自火焰的親吻。”
“你害怕了?”他的語氣忽然緩和下來,像是真的在關切詢問一般。
宮野明美搖搖頭。
“那就是不怕。”景浦參平笑起來,那張臉霎時變得更加扭曲,“看來,我並沒有挑錯人。”
“你和我一樣喜歡火焰……”
他舉起火把,那張可怖的臉一側正對黑暗,一側正對火光,顯得無比滲人。
“那你也一定喜歡被火焰完全包裹的感覺……”他聲音裡滿是陰冷的笑意,“對吧?”
宮野明美猛地抬起頭,瞳孔一縮。
“……找到你們了。”
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景浦參平身後,火光照亮他凹陷的臉頰,仿佛一張人皮薄薄地撐在一具骨頭架子上。
“找到你們了。”
男人重複一邊,那雙被手銬束縛的雙手,高高舉起一塊尖銳的石頭。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純粹的笑容:“你們……也是來找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