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背對著他,隻能聽到早瀨浦宅彥的聲音,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你所謂的忙碌,就是帶著你那個不知道為什麼還活著的助手四處閒逛?”
“我有我的計劃。”草野朔佯裝不耐煩道,“如果您感到不理解,那並不是我的問題。”
聽起來比景浦參平本人欠揍得多。
“我想我昨天才強調過,對於我主之外的事,我沒有任何興趣,如果您是為這些事打攪我,我想我幫不上什麼忙。”
話語間有些洋洋自得,這副找對了道路的信徒作態惹得早瀨浦宅彥十分不悅。
有種被一向看不起的差生在成績上超越了的不甘與惱火。
“等等。”他強行按捺住負麵情緒,“彆急著走,景浦先生,我是想問問……有關你心魔的事情。”
“心魔?”草野朔的語氣十分平常,“我告訴過您,她已經死了。”
這尋常的語氣不知觸碰到他哪個點,背對著他的轉椅後傳來一聲悶響。
草野朔神色不變,卻意識到雖然對方在和他對話,但本人可能並不在這間辦公室內。
“……對,我就是想問這個。”半晌,早瀨浦宅彥的聲音重新響起,“既然你說她死了……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點?”
“證據?”對方似乎覺得這有些好笑,“我殺死自己的心魔,需要什麼證據?除了我主,我不必向任何人證明我的心。”
“她死了。”他冷漠地宣布,就像看著電影裡的虛擬角色死亡一樣冷漠,“我用杖尖捅穿了她的心臟,看著她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看著她的雙眼徹底失去生機……”
草野朔似乎已經明白,對方究竟為何不斷在這個問題上打轉。
“然後我醒了,從此再也沒有夢見過她。”
他的聲音與話語一般刺耳,令人想要捂住耳朵,卻又礙於現狀,不得不去仔細傾聽。
“攔路者已經被我除去,沒有人能阻止我……在不遠的將來,我將與我主……”
早瀨浦宅彥已經沒有心情聽他洗腦般宣傳自己的信仰,此刻,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在他腦海中不斷循環往複。
他原先不願去深想,如今卻不得不麵對,親自體會這令人肝膽欲裂的可能。
毫無疑問,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他是一個純粹的瘋子。而作為一個瘋子……
——他真的分得清夢境與現實嗎?
早瀨浦宅彥明白對方應當一直在警方的控製下,他應當沒有能避開公安看守殺人的能力。但假如對他的目的有所誤解,誰說公安就做不出這種借刀殺人的事呢?
他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冷靜:“所以,你是看著她徹底死去的——甚至看到了屍體。”
“是啊。”對方仍然一無所覺,“難道你認為,我會分不清活人與屍體嗎?”
有那麼一瞬間,早瀨浦宅彥想直接召集獄警,亂槍打死這個可恨的瘋子。
但他在警界沉浮這麼些年,早就過了衝動行事的年紀。
“我沒有這麼想。”哪怕很想親手掐死這個瘋子,早瀨浦宅彥仍沉聲道,“謝謝您,先生,您可以離開了,獄警會帶您離開這片區域。”
仿佛聽不出他平靜聲音中蘊藏的怒火,又或許正是因為聽了出來,草野朔在離開前都沒忘記火上澆油:“希望我有幫上你的忙,早瀨浦局長,我更希望不被打擾地繼續我的研究,我迫不及待要與我主重逢。”
晚間,看到被帶走的對門老頭慢慢悠悠地踱步路過門前,為自己即將逝去的生命哀悼了一天的189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他顫聲道,“你怎麼回來的?!”
草野朔看他一眼:“用腳走回來。”
“……我不是說這個!”189懊悔地一拍大腿,“我還以為……”他要跟著這個盲目自信的老頭一起完蛋了!
此刻他心中,沒有半分幸存的喜悅。
早知道是虛驚一場,他就不把自己積累下來的零食和香煙全都一口氣消耗完了!
等到往常關門熄燈的時間,189都沒從這種懊惱中走出來,直到……
“為什麼還沒關燈?”他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的頂燈,“不對啊,平常早該……”
來這裡這麼久,他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
&撓撓頭,看向對門老頭,想問問這個資深釘子戶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等看清房間內的情況,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你的那個助手呢?”189愣愣地問,“她怎麼沒回來?”
草野朔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我也才回來不久。”他慢吞吞地說,“我怎麼知道?”
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是幾名獄警間發生了爭執,緊接著,明亮的頂燈驟然儘數熄滅,黑暗瞬間吞噬了這條長廊中的所有事物,也帶走了所有聲音。
仿佛一切回歸往日的節奏,隻是今天偶然遲了些許。
但緊接著,某種裝置在軌道上運行的聲音打破了黑暗帶來的寧靜。
哢噠。
“……門。”有人喃喃道,“門開了……”
在不可視物的黑暗中顯得尤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