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你是認真的嗎?”
防塵布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掀下來時黑羽快鬥不僅向旁邊躲了幾步,以防被撲得灰頭土臉。
但防塵罩下麵的東西還是令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你還打算開著它上路?”黑羽快鬥撇了撇嘴,那他不如自己找個高樓大廈用滑翔翼飛過去!
草野朔拉開車門:“那裡有不少槍法很準的狙擊手。”
“叫計程車不行嗎?”黑羽快鬥虛弱地提議。
“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夠多了。”
草野朔瞥了他一眼,眼中流淌著的金色耀眼如天邊紅雲下的夕陽。
黑羽快鬥忍不住眨了眨眼,那抹光輝便轉瞬即逝,快到讓他以為剛剛隻是自己的錯覺。
但身為一名合格的魔術師,慣用障眼法欺騙觀眾的表演者,怎麼可能分辨不出現實與錯覺?
他忐忑地坐進副駕駛的位置,不忘給自己係上安全帶。許久未曾使用的豐田發出喑啞的喘息,仿佛老者帶著痰音的咳嗽。
等他以為這車肯定再也打不著火時,引擎轉動的聲音轟然響起,這輛存在本身就能代表前衛藝術的轎車緩緩開出庭院。
草野朔看了一眼儀表盤,油量看起來還算夠用,但車子閒置這麼久,去加滿也未嘗不可。
係統雖然掉線,但路線早就清晰地刻進他腦海:距離FBI據點很近的位置,隻要提前在路口右轉,開五十米就有一座加油站。
黑羽快鬥震驚地發現,對方一路上躲避交警的能力,簡直堪比偷完東西跑路的自己……
一看就是慣犯。
他欲言又止,這麼神奇的人,為什麼之前自己完全沒有聽說過?
隻要稍微打聽打聽,就知道幾名偵探同時收到邀請函的事,對方大多都是在業內頗具名聲的偵探。
但送往草野朔這裡的那封邀請函,卻是他在放學路上意外發現的。
……該不會是假的吧?
黑羽快鬥回憶了一下在白馬探那偷看到的邀請函,如果他的辨識能力沒出問題,兩張信函的確出自同一人之手。
路邊景色愈發荒僻,如果不是草野朔打定主意要將他殺人拋屍,就是他要去見的人也頗有來頭,需要隱藏自己的行蹤。
黑羽快鬥做出這樣的判斷,就聽見不遠處一聲巨響,剛在視野裡冒了個頭的加油站,紅底白字的招牌頃刻化作燃燒的火光。
熱風自爆炸中心向四周掠過,即便他們遠在不受波及的範圍,也依稀能感到那灼熱的溫度。
“……?!”本質仍是高中生的少年驚愕地望著這場突發的劇變,手忙腳亂地開始摸手機——哦對,他身上沒帶——隻好轉頭看向旁邊開車的青年。
破舊的汽車沒有一刻停頓,依舊朝那片起火的廢墟開去。
路邊的便利店店主慌張地站在街邊打報警電話,聽到已經有人通知警方,黑羽快鬥鬆了口氣,等車一停下,就解開安全帶跳下了車。
他不出意外地被烈焰攔在外麵,在消防車到來之前,誰也進不去爆炸中心。
那裡也很難留下幸存者。
加油站近前不會有其他建築,但有幾輛路過或是離開的車輛被不幸波及,黑羽快鬥思考片刻,便轉身去救助那些受傷的車主。
草野朔沒管他去做什麼。豐田停在地麵焦黑的邊緣,他站在車身右側,衣擺被風偏斜地吹起,橙紅色的火焰倒映在眼中燒灼。
“……科涅克。”
沙啞女聲自身後響起,子彈上膛,瞄準了他的背影。
草野朔轉過頭,他的目光略過冰冷的槍口,落在麵前女人的臉上。
莎朗無疑是個美麗的女人,特殊的實驗讓她的臉永遠停留在最年輕貌美的模樣。
即便發絲淩亂地貼在臉側,白皙的臉頰上染著灰黑的臟汙,她仍然是美的,就連那些凝固在衣衫的暗紅血跡,也隻能成為她的陪襯。
貝爾摩德沒有開槍,她怔然望著那雙金色的眼睛,眼中有著難以置信的訝異。
而草野朔也沒有動作,那雙金色的眼睛深刻地注視著她的臉龐,仿佛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那也是一位女人。夢境分彆找上三人,於是他在昨晚的夢中見到了她。
她也可以被稱作是美的,甚至可以說美到了極致。那張由任何人來看都說不出貶低之詞的臉蛋顯得遙遠而模糊,但草野朔記得,那的確應該是極具魅力的一張臉。
想到這裡,他眼中流露出一種極度隱晦的嫌惡。
“科涅克,千萬彆告訴我,你竟然看著貝爾摩德看呆了。”愛爾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還是說,你就喜歡這樣的?”
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一快倒塌的牆壁下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來到對峙的兩人之間。
“不。”草野朔說,“我在想,受到人們鐘愛的美麗麵皮下,或許常常隱藏著他們無法接受的東西。”
貝爾摩德惱火地挑起眉毛,認為這肯定是在對她陰陽怪氣,但在愛爾蘭看來,這句話簡直把草野朔自己也罵了進去。
“我們得快點走。”他無意牽扯進這兩人間的糾葛,“這裡的動靜太大,FBI很快就會被吸引過來。”
“這不是你們搞出來的動靜?”
“當然不是。”說到這點,愛爾蘭表情中浮現些許慍怒,又很快將這點不快壓下去,“我們隻是路過……真該死,這次竟然差點栽在一個普通人手裡。”
“少說點廢話,愛爾蘭。”貝爾摩德蹙起眉頭,“科涅克,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我還以為你剛剛就打算殺死我呢。”草野朔聳聳肩,“怎麼沒開槍,難道忽然變善良了?”
“要吵就在路上吵。”愛爾蘭不耐煩地打斷他們,“還是說,你想再被FBI抓住一次?”
那究竟是因為誰啊!
雖然傷勢很快已經痊愈,但一提到那天晚上,貝爾摩德就覺得自己肋骨的位置隱隱作痛。
愛爾蘭已經走到豐田前,看著那前衛藝術的造型:“都變成這樣了,還能繼續開嗎?”
“它很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