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柯南一開始並沒有特彆關注過那個女人。
那是他變小的第三天,他第一次依靠阿笠博士研究出的蝴蝶結變聲器,在打暈毛利小五郎後,偽裝成對方幫助警方破案。
死者是二十二歲的藤江明義,是毛利小五郎最喜歡的女明星,衝野洋子已經分手的前男友。
凶手不是現場三位嫌疑人中的任何一位,而是死者自己——一次偽裝成密室殺人手法的自殺。
案子結束以後,目暮警官抓著毛利小五郎誇讚對方真是位名偵探,後者卻摸著後腦勺莫名出現的大包,不停向門邊張望。
衝野洋子正站在那裡,沉默地注視著幾名警察在案發現場忙碌——死者屍體已經被帶走化驗,他們正在做最後的善後工作。
就在這個放鬆的時刻,門口出現了一名陌生的年輕女人。
她戴著一頂灰色鴨舌帽,如綢緞般的黑發垂在身後,半張臉被口罩遮得嚴嚴實實,抬起頭時,額間碎發下露出一雙仿佛兩塊成色上好琥珀的眼眸。
“前輩,出什麼事了嗎?”她的嗓音好像漂浮在半空,眼睛裡浮現恰到好處的擔憂,“我們先前約了行程,雖然時間還沒到,但您和山岸先生的電話都打不通,我就冒昧來看看情況。”
聞言,衝野洋子恍然從思緒中回過神,她的經紀人山岸榮一則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卻發現早已沒電關機。
“抱歉,原來您遇到了這樣的事。”
年輕女性隻了解了大致情況,她也不追問細節,琥珀色眼眸中的擔憂又被替換成等量的歉疚,善解人意地主動將預約推後:“反正也不著急,前輩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說完,她輕飄飄地來,又輕飄飄地走,與這起案件沒有絲毫聯係,自然也沒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江戶川柯南還沉浸在沒想到在這種事務所還真能用上蝴蝶結變聲器的震驚中,隻依稀聽見毛利蘭驚訝地說了什麼。
“那是……曾經和莎朗·溫亞德搭檔過的佐久間小姐嗎?”
衝野洋子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竟然被認了出來,猶豫片刻,還是點頭承認。
“真沒想到,佐久間小姐竟然回日本了!”
身為國際知名女星莎朗·溫亞德的粉絲,毛利蘭對於這個自己偶像生前力捧的新人有不少了解,提及時不免顯得有些興奮。
旁邊,嫉妒衝野洋子嫉妒到偷偷潛入對方家中找她黑料,險些被當成殺人凶手的另一位女明星,池澤優子卻譏諷地嗤了一聲。
她點起一根香煙,言辭間帶著些許不屑:“為什麼不回來?那家夥最大的金主可都在日本呢。”
偷偷鑽進汽車後備箱,跟來案發現場湊熱鬨的三名小學生並沒有聽見這話。
他們隻聽到了毛利蘭說對方也是個有名的明星,被殺人案突兀澆滅的看熱鬨之心重新燃起,頓時鬼鬼祟祟地溜出大門,想要故技重施,跟在對方身後。
然而,等三人興奮地追過去,卻隻茫然地看到空蕩蕩的走廊。
“電梯,一定是電梯!”吉田步美伸手一指正在下降的樓層,“她肯定已經坐電梯下去了。”
圓穀光彥出主意道:“樓裡的住戶肯定會耽誤時間,我們走樓梯說不定還能趕上!”
三名精力旺盛的小學生連忙順著步梯往樓下衝,等氣喘籲籲地跑到一樓,剛好趕上在一樓打開大門的電梯。
三人趕忙瞪大眼睛,其中雀躍的好奇與興奮卻很快變成茫然。
“人呢?”
他們愣愣地對視,看著空蕩蕩的電梯百思不得其解。
本來應該從電梯裡走出來的那位佐久間小姐呢?
呆愣良久,旁邊步梯上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三名小學生連忙又湊過去,卻隻見到一名黑發金眼的年輕男人。
“大哥哥,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戴著口罩的大姐姐啊?”
年輕男人笑著搖搖頭,見三人又疑惑、又沮喪地緩緩走開,不動聲色地將脖頸處的圍巾又向上拉了拉。
柯南才演到第三集,主角連麻醉針都還沒拿到,這棟大樓裡自然也沒來得及裝上監控這種東西。
他又回頭瞧了一眼悻悻離去的小學生們,邁開腳步,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公寓大門。
江戶川柯南第二次見到這個女人,見到的卻並非是她本人。
“喂,這位警官先生,你……”
他從地上撿起對方摔倒時掉下的錢夾,一張照片從錢夾中飄落在地麵,照片上麵,擁有一頭黑色長發的女人正向注視著她的人微笑。
“出警還要隨身攜帶女人照片的嗎?”
聞言,對方表現出了出乎他預料的激動,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錢夾。
“瞎說什麼,這可是朔朔子小姐!”山村操一邊激動地大叫,一邊小心地將照片重新放回錢夾,“我和不懂朔朔子小姐美好的家夥沒有共同語言可說!”
江戶川柯南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哦呀,是說佐久間朔朔子嗎?”工藤有希子彎腰按住自己兒子的頭,笑眯眯地將食指點在唇邊,“我倒是和她見過一麵……”
這樣說著,她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有些悠遠。
那是莎朗·溫亞德還在世的時候,工藤有希子聽說對方在力捧一位新人,好奇之下便私下去見了兩人一麵。
該說什麼呢?
不愧是老朋友看得上的新人,表演有靈氣、歌喉美妙,假以時日,說不定也能達到不小的成就。
但是……
但是什麼呢?
工藤有希子出神地回憶起對方的表演。
總覺得那位年輕女性在演出時,好像有些她似乎有些覺察、卻又完全捕捉不到的……
一種奇妙的氣場與氛圍。
莎朗說這是天生的明星氣場。
是這樣嗎?工藤有希子本能地覺得不對,但又的確說不出來什麼,隻看見那名年輕女性微微一笑。
“您真是過譽了。”年齡不過二十歲的年輕女性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我並沒有那種出色的天賦。”
這場會麵後沒過多久,紐約地下陷入一片混亂,威名赫赫的首領在家中飲彈自儘,手下群龍無首的勢力發了瘋般開始搏鬥,無數組織被牽扯進來,槍戰接連爆發在深夜的街頭。
而這場混亂的起因,據說隻是一場無人能夠複述內容的神秘演出。
隻是一場演出。
“你是怎麼做到的?”
“沒有什麼特彆的,我隻是在表演。”年輕女性微笑著回答,“而觀眾們從中看到什麼,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她——他摘下易容的假發,取下隱形鏡片,金色眼睛在夕陽裡閃爍著流動的光。
“……前輩。”草野朔眨眨眼睛,“等回到日本,我還應該這樣稱呼您嗎?”
貝爾摩德撣了撣煙灰,不動聲色地避開與他對視:“我可不敢當你的前輩。”
“怎麼會,您是我在組織的領路人,我一直以為以後我會成為您的下屬。”
貝爾摩德聽到青年語調輕鬆地說,仿佛從未看出她眼底浮現的警惕與忌憚。
她第一次有些後悔,因為一時興起就將麵前的青年拉入演藝圈……
隨著好萊塢大門向對方打開的同時,似乎也有什麼東西一並被打開了。
但後悔又怎麼樣呢?
“我不需要下屬。”
指間的香煙燃儘,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入盛著零碎垃圾的油漆桶。
貝爾摩德看向他:“我會向boss彙報,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之後組織應該會讓你選擇留在美國,或是回到日本。”
“感謝您的栽培與提拔。”草野朔不在意地笑了笑,“紐約雖好,我卻有些想念日本了。”
“莎朗女士就要死了,不是嗎?我可是很害怕被與她關係不好的克麗絲小姐針對的。”
隨口說出彼此都不相信的謊言,青年揮揮手,從落著浮塵的應急通道離開天台。
“不過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去送莎朗女士最後一程的。”
沒過多久,在莎朗·溫亞德公開舉辦的葬禮上,對方生前力捧的新星,佐久間朔朔子如約戴著黑紗出席。
她抬手扶著小禮帽帽簷,黑色蕾絲頭紗掩飾了那張蒼白麵容上的大半神情,整個人安靜地立於角落陰影裡,似乎在垂眸為逝者默哀。
克麗絲·溫亞德從她麵前走過,微風揚起兩張輕薄的頭紗,琥珀與水綠色交彙片刻,一觸即分,自然與人工的光影合力在兩人間劃出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克麗絲的腳步沒有停頓,佐久間也沒有向她搭話。
舉著相機的記者按下快門,將這短暫的一瞬刻在膠片裡,用油墨印成難以褪色的圖像,令無數觀者忍不住揣測她們此刻心中想法。
貝爾摩德:科涅克八成又在心裡麵咒她,真晦氣。
草野朔:貝爾摩德還要在自己的葬禮上演多久才結束?好無聊。
不日,佐久間朔朔子離開紐約,乘飛機返回東京。
而這裡的同行則對她充滿審視。
這位年輕的女明星卻並沒有因此碰壁,哪怕這個圈子一開始對她充滿排斥,哪怕她看起來已經失去了莎朗·溫亞德的幫助。
她明智而準確地找到了最適合將她帶進圈子的那個人。
“朔、朔朔子小姐……”
江戶川柯南第三次見到佐久間朔朔子,就是某天放學回家,震驚地看著對方本人不加掩飾地坐在毛利偵探事務所裡。
毛利小五郎雙眼放光地看著對麵的年輕女性:“請問報紙上的傳聞是真的嗎?您真的要和洋子小姐合作嗎?”
“是這樣沒錯。”草野朔十分官方地微笑回複,“我還有很多需要和洋子前輩學習的地方,洋子前輩也很照顧我。”
毛利小五郎想聽的當然不是這個。
他近乎明示地向前探出身體,手舞足蹈地道:“咳、咳咳……所以,那個……這麼說,您和洋子小姐應該十分熟絡,難道這次的委托也……”
坐在草野朔身旁,戴著珍珠耳環的另一位年輕女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初次見麵,毛利先生,我是佐久間小姐的經紀人廣田雅美。”她伸出手,精準地抓住毛利小五郎在半空胡亂揮舞的右手,用力握了握,同時加重了自己的語調,“能否先請您聽我們說明來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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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名為廣田雅美的年輕經紀人,實則為黑衣組織外圍成員,研究員宮野誌保的親姐姐,宮野明美。
在跟貝爾摩德去美國的時候,草野朔並沒有將對方帶在身邊,卻將其塞進了一家事務所進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