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師兄很快幫她抱好了傷口。
那種仙草味道一言難儘,但是敷到傷口上卻效果顯著。
緣杏感覺自己紅腫的腳踝涼絲絲的,疼痛減輕了大半。
可是隻能說感覺上沒有那麼難受了,如果要她自己走下山,還是太過勉強。
羽師兄看了看略顯陡峭的階梯,至少有超過三百級石階,想了一會兒,說:“騰雲吧。”
“你會騰雲?”
煈的語氣驚訝。
在煈這樣剛入門的弟子看來,騰雲已經是相當高級的法術了,若是能夠騰雲,他和師妹今夜何必為受傷這點小事困在山上。
但煈又不大信任地道:“可是,若要騰雲,至少也要有雲啊!今晚這麼晴的夜,天上半片雲都沒有,要怎麼騰?!”
儘管都是騰雲,但他們這些小弟子,會的多半是召雲,就是將已經在空中的雲取來騰,如果要憑空造出雲來,就屬於更高一等的法術,要不就是雲仙龍神這樣一開始就有特殊的天賦。
公子羽說他會騰雲,煈尚且將信將疑,要說他能已經造雲了,煈打死也不願意信。
今晚可是難得的晴空萬裡,月亮皎潔無比,連一片雲都沒有。
公子羽安靜地看了眼天色,但煈提到的情況,卻並未對他造成太多困擾。
公子羽道:“不過是天氣,並不難辦。”
說著,不等煈反應過來,就見公子羽已經席地而坐,取下自己背上的琴匣,打開,將琴放在膝上。
“你怎麼……”
煈想說“你怎麼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彈琴”,但看公子羽神態鎮定,已經在撥弄琴弦,又閉了嘴。
隻聽公子羽弄弦錚錚,古樸的曲調迅速在夜色中響了起來。
煈不通音律,沒聽過這首曲子。
但緣杏還在狐君宮隨家裡的先生學習的時候,卻聽過不少仙樂古曲,這首也湊巧有印象。
她記得這首曲子,名叫《雲中月》。
隨著公子羽琴樂奏起,原先晴朗無比的天色,竟是忽然起了雲!
皎明的月亮尤是,一下子被好幾片雲擋住了,若隱若現,周圍的光線一下子暗了許多。
第一次,羽師兄在他們麵前,展示了自己琴的技藝。
煈目瞪口呆,手裡拿的濕布料險些掉了。
區區彈了幾個音,居然連雲都能憑空喚來?!
這可不僅僅是造個雲的問題,煈一時判斷不清公子羽這個能力的邊界在哪裡,但看他目前的樣子,似乎能根據曲調不同弄出變化,那發揮餘地就很大了。
煈這才明白了,為什麼羽師兄自己的本領和杏師妹有點像。
他們都能根據自己的意願,憑空喚出東西或者讓環境有所改變,隻是形式不同,而且範圍大約也有差異。
而這時,緣杏看著羽師兄彈琴召雲的身影,也有些吃驚。
羽師兄,與自己,還真有幾分相似啊。
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讓緣杏有了一種奇異的心情,對師兄更有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親近感。
大師兄,什麼都好厲害。
而就在這個時候,公子羽奏完音,見雲已經有了,便將琴放回琴匣。
他回頭看了看坐在石階上、光著腳、小腿才剛剛止血還寸步難行的師妹。
想了想,公子羽沒有將琴匣背回地上,而是遞給煈,道:“幫我拿一下。”
煈不明所以地接過。
下一刻,隻見公子羽單膝跪地,放低身體,將自己的後背展示在緣杏麵前,對她道:“上來。”
緣杏怔住:“師兄……?”
公子羽說:“你腳還不好,我背你回去。”
緣杏望著羽師兄的後背,臉頰又一寸寸燙了起來。
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個累贅,如果不想被師兄們扔下,就隻能由大師兄背下山了。
緣杏十分難為情,她捏了捏手心,這才聲細如絲地小聲說:“謝謝大師兄……”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將兩條胳膊還到大師兄脖子上,將身體貼在他背上,將重量依靠上去。
公子羽動了動,將自己的手繞過她的腿彎,起身將她穩穩地背了起來。
緣杏是個小女孩,很輕很小,公子羽比她大幾歲,背起來已經十分穩妥。
離得這麼近,羽師兄身上那種清爽的凝神香愈發鮮明地撲入緣杏鼻腔,讓她清晰地感受到羽師兄身邊那種令人安心的氣息。
緣杏臉頰緋紅,忍不住將臉埋在羽師兄肩上,鼻尖貼著他的衣領,既是掩飾自己的害羞,也是讓師兄更好施力些。
這一夜,朦朦月色下,剛長成的少年背起小小的少女,行走在靜夜中。
三個人上了公子羽召來的仙雲。
煈放鬆下來,他和公子羽一樣沒覺察到杏師妹這個情緒正在不斷變化,但又憋不住,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話了。
煈慶幸道:“幸好!這下我們可以安全地回去了,師父也沒有發現,太完美了!”
公子羽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煈說幾句,但聽到他這樣說,公子羽抿了抿唇。
羽師兄似有用意地道:“話彆說那麼滿,師父那裡……不一定。”
“啊?”
“若是我們一直安安靜靜沒做什麼也就罷了,現在小師妹受了這麼重的傷,要說師父還全無察覺……不太可能。”
公子羽的語氣好像很不樂觀的樣子,這讓煈原有的得意全在喉嚨裡堵住,膽戰心驚起來。
三人縱雲,公子羽背著小師妹,直接從後山回到了小師妹住的玉池樓。
還未降落,在空中,就已遠遠能夠看見,深更半夜,在小師妹的玉池樓前,站了一個修長雍容的身影。
北天君皮笑肉不笑地佇立在那裡,好像已經等待了他們很長時間。
公子羽、煈和緣杏的心,都被高高吊起。
隻聽北天君迷人而溫柔地笑著道:“早晨巳時,你們三個,全都給我到道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