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心尖一點雪,化不開,抹不掉,而何時落在那裡的,又無人知曉。
於是,次日正式對弈時。
兩人都有些心亂,兩人之間的氛圍,亦有些古怪。
隻是雙方都心緒不寧,反而注意不到對方的異樣。
雅室裡有些奇怪的曖昧氣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們是師兄妹,往日也不覺得奇怪,今日卻感覺連眼神交錯都是罪過。
兩人先要猜先。
雖然用的是兵盤兵子,但是用的是圍棋的方法來決定誰先下第一步。
緣杏抓了一把棋子。
公子羽道:“單。”
緣杏將棋子放在盤上,是三枚棋。
公子羽先手。
公子羽看到是自己先來,愣了一愣。
他想到自己和師妹下棋時,誰執先誰就贏得多,尤其師妹的棋風,其實更擅長先手棋。
想到杏師妹輸了棋可能會傷心,公子羽便覺得心間一痛。
他想了想,對緣杏道:“我們在雅室中,無人看得到這裡的情形,要不還是師妹先下吧。”
與其他人不同,師弟、杏師妹和水師弟可能將弟子大會的名次看得很重,他卻不然。
對他而言,名次不過就是名次,待弟子大會結束了,過眼雲煙,有無都無妨。
比起獲勝,倒不如讓杏師妹開心一次,更有價值。
然而緣杏搖搖頭:“師兄難道是覺得我必輸無疑嗎?師兄不用讓我,就算是師兄先下,我也贏過好幾次呀!”
杏師妹這種倔強的地方很可愛,她明明自幼體弱多病,外表柔弱得像一株易折的蘭草,可真遇到風雨,卻不願意讓人搬到屋子裡嗬護,意外的堅韌有力。
弦羽不由輕笑了一下。
但嘴唇一彎,他才覺察到自己又因為杏師妹笑了,且內心柔軟得不像話。
弦羽微怔,連忙收斂了笑意,內心湧上一絲茫然慌亂,隻覺得自己如今看杏師妹,好像多了一絲不同的意味。
他一向認為自己是正人君子,隻當緣杏當成妹妹照顧,絕沒有過分逾越的念頭,可如今,卻不敢確定了。
兩人各自埋頭布棋,故作尋常。
而在雅室外,一眾人都圍著緣杏和公子羽的兵盤校場觀看。
隻見他們各自的紙兵已經列陣。
緣杏的紙兵氣勢洶洶,一步未出,已經有了破竹進攻之勢。
公子羽的布法精妙,可進可退,迎上緣杏的強兵,竟也不顯弱勢。
他們兩個都是引人注目的選手,過來圍觀的人顯然比之前多了許多,同時,前十的另外八個弟子也都來觀看了,都是來了解兩人的策略風格。
水師弟一看是公子羽先動了第一步,暗叫了一聲“糟糕”!
而其他人渾然不覺,隻是議論紛紛――
“杏和羽是北天君的兩個弟子,師兄妹角逐,好叫人期待啊!”
“杏姑娘是純粹的進攻派,擅長先手棋,現在拿了後手,隻怕已經弱勢三分了。”
“不知兩人誰會贏?”
“不太清楚,不過既然公子羽才是得意的大弟子,又是往屆魁首,想來最後還是公子羽這個師兄強些。”
“我看未必,杏姑娘的棋局以攻為守,氣勢勃發,女子中少見,而且看這幾日的棋局,她的棋風,竟隱隱與棋心伴生的緣正有幾分相似,非常有力,未必就會敗給公子羽。”
一群人討論的熱鬨。
然而在雅室中,緣杏和公子羽兩人,卻是寂靜得古怪。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氛圍。
他們師兄妹對弈,往常來說都是邊下邊聊天的,雖說是比賽,但即使是之前與其他弟子對陣,也不至於一句話都不說。
緣杏正在對羽師兄敏感的時候,慌亂不已。
她心慌,師兄為什麼不說話了?
莫不是師兄看出了她對他特彆的心思,才不知該說什麼好?
而此時,公子羽也忽然不知該對杏師妹說些什麼,總覺得自己不管對師妹說什麼,都像有不軌之心。
師妹都還沒開竅,前些日子都還不懂男女之情是何意,他一個人對自幼一起長大的杏師妹起了師兄妹以外的念頭,實在不該。
更何況,他身為天庭太子,現在尚未歸天,師妹甚至不知他的情況,在這種時候對杏師妹有了感情,合適嗎?
再者,他日後必然要回天庭,他有這樣的心思,對師妹來說,真的好嗎?
兩人思緒都亂,又奇怪對方為什麼不說話,故而愈發沉寂。
但不言不語,手下的棋局倒是不慢。
緣杏失了先機,雖然紙兵依然凶猛,但畢竟開頭慢了一點,如今有些被羽師兄壓製。
終於,緣杏先憋不住話了。
她喜歡師兄,有些事情不問清楚,實在悶得慌。
緣杏問公子羽道:“羽師兄,你心裡,有沒有什麼人?”
緣杏這一句話來得突然。
弦羽本來正想著緣杏,驚得手中棋子一抖,險些掉了。
他驚詫:“什麼?”
緣杏麵頰一紅,欲蓋彌彰地解釋道:“前些日子,我們不是和師父聊起過男女之情的事?所以我有點好奇。因為,因為師兄你們,好像都知道不少,所以我有些問題想問羽師兄。”
緣杏貌似說得普通。
然而之前也就罷了,如今聽到杏師妹問他這方麵的問題,弦羽隻覺得芒刺在背。
眼前的小師妹一派天真,眼神極為純淨,隻是畢竟是說些情情愛愛的話題,香腮浮上一絲薄粉,襯得分外可愛。
公子羽格外煎熬。
但他隻得繼續說:“師妹想知道什麼?”
緣杏單刀直入地問:“羽師兄你……有喜歡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