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進來吧。”
緣杏遲疑,旋即跟了進去。
禁製之內,是一片空曠的平原綠地,唯有平地中間,立著一棵大榕樹。
剛一踏入,緣杏頓時感到一股洶湧的靈氣迎麵而來,引得她心潮澎湃,緣杏身體孱弱,立即步調不穩,被衝得搖擺。
緣正連忙扶住她:“杏杏,你沒事吧?”
公子羽亦是一動,但緣正進仙境以後,緣杏始終被緣正護在身邊,緣正離她更近,公子羽晚了半步。
緣杏搖搖頭,吃力地捂著胸口,走過去看大榕樹。
那榕樹恐怕是有千年樹齡,樹乾粗得幾人怕也環抱不住,而樹乾之上,以墨筆書寫了幾行字――
靈心沉眠於千年樹。
藏於桃源鄉。
有玄色神蛟相守。
若無有情人,萬年不可現。
緣杏讀著這行字,不由一愣。
樹乾上的筆跡娟秀漂亮,似乎已經有了年頭,但墨跡卻一絲一毫並未褪色,鮮亮清晰依舊。
靈心,桃源鄉,玄蛟,有情人。
這些關鍵詞句印入眼簾,緣杏的思緒飛快轉動。
她感到自己胸鼓隆隆,似乎與這樹中非同一般的靈氣有所聯係,她先前湧起的心境本就未平,這會兒被這強烈的衝擊一湧,當即喉間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杏杏!”
緣正深深擰眉,險些呼出妹妹名諱,一把扶緊緣杏。
緣杏用袖子擦了擦血跡,道:“我沒事。”
但接著,她則驚愕地看向烏熠,說:“這樹中的靈心,難不成是……書心?”
當年五彩石化成的四顆靈心,應當有琴棋書畫四顆,緣杏和哥哥緣正是兩顆,羽師兄雖然自己從未承認過,但緣杏一直懷疑他是琴心。
公子羽這些年來,留在北天宮的時間總是不太長,緣杏與他也算不上多麼親密。
北天君的門規是禁止他們炫耀天賦的,不過一起修煉久了,總會顯露一點,像是起先,緣杏也沒有說過自己是畫心,還比較注意不透露私事,但到現在,緣杏與師兄師弟朝夕相處,每日畫畫,不知不覺就好像已不再是秘密了。
不過,公子羽始終依舊。
他撫琴、譜曲、修煉,但極少提自己的事,緣杏從未聽過他透露隻言片語,就好像出了北天宮,世間再無何事與公子羽這個名字相關。
故而,緣杏始終覺得師兄離人遙遠。
公子羽是大師兄,在緣杏和心中威望都很高,緣杏又喜歡他,與他說話,都是說一句想三遍,還不敢看他眼睛,自然沒有主動問過,但並非不會好奇。
若羽師兄真是琴心,那加上大榕樹裡這一顆書心,他們今日四顆靈心,可算是聚齊了。
緣杏偷瞄公子羽的神情,可是師兄神態依舊,既沒有奇怪,也沒有驚愕。
而緣正與緣杏心意相通,顯然也想到了一樣的事,意識到裡麵可能是書心,驚異地看著大樹。
烏熠見他們了悟,欣慰道:“不錯,我聽聞世人,的確是對裡麵這顆靈心如此稱呼。”
緣杏問:“可是,書心不該與人伴生,為何會在樹裡?”
烏熠走上前,撫了撫墨跡,道:“這些字,原本是與書心伴生之人所寫。”
緣杏之前看那字跡漂亮,就隱約有此猜測,但聽烏熠果真如此說,她還是吃了一驚。
緣杏問:“為何書心又會與人分離、被封於此?那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又要寫這樣一段話?”
烏熠頓了頓,似乎在整理思緒,打算從頭說起。
他道:“那是十幾年前了,與書心伴生的,本是個小女孩。她氣質英颯,才華橫溢,雖是書心伴生,但不喜文墨,更愛琢磨武略。
“她出身並不顯貴,家中人卻頗有野心,發覺她是書心伴生之後,便生了拔苗助長之心,將她關在密室裡,隻準讀書閱冊、寫詩作文,磨礪書心的本事,既不準她接觸他人,亦不準生出異心。
“小女孩本是活潑愛玩的年紀,被如此限製,便生了叛逆厭煩之心。她原本有書心相伴,即使更喜歡舞刀弄槍,也不至於厭惡詩文,然而如此按頭強逼,終究磨儘了好感,讓她走了極端,甚至遷怒於書心,認為是這靈心伴生,才讓她遭此厄運。
“於是,她便絞儘腦汁想了辦法。
“十九年前,弟子大會地點也在西天境。家族放她出密室,允她參加弟子大會,本是想借此機會,讓她一鳴驚人、響名仙界,誰知她終於得了自由,卻跑到西天境中此處這荒無人煙之地,自己剜肉割魂,將旁人羨慕不已的靈心從身上挖了出來。
“靈心一旦伴生,即使脫離,也會回歸,但靈心之能,是以敘事書寫因果。
“因此她在大榕樹上寫下這幾行文字,以靈心之力封死靈心,硬是將它深藏在了這裡,若是無人發現,就無法取出,萬年不可現世。”
緣杏訝望著烏熠。
小蛇它們說自己生來就在仙境中,沒有父母,大家也從來不覺得奇怪。
烏熠一人守著小仙鎮,好像隻有他一人很特彆,說是蛟,可又不是真正的蛟。
師兄也說過,烏熠不像是尋常蛟龍。
而烏熠自己亦未曾否認,隻說其中有隱情,日後可以和她明說。
現在,若是她沒有想錯……
緣杏望著樹上那一行字,看向烏熠:“你們該不會……”
“不錯。”
烏熠肆然而笑。
“若這幾行字也為書,那我等,皆為書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