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羽此時也看完了祈願書,但並未發表看法,聽到師父的話,緩緩俯首:“是。”
羽師兄一向很讓人覺得可靠,聽到是他領隊,三人都一下子覺得安心不少。
北天君將祈願書丟給他們,就笑眯眯地隱了,留下三個弟子在屋中討論。
水師弟今日似是比平時不安,他惴惴問:“師兄,師姐,你們覺得應當如何?”
師兄道:“那還不簡單!我們給那個謝小姐的心上人下個術,或者跟姻緣神要跟紅線,將兩人牽在一起,再到司命官那裡改改兩人命格,讓他到謝小姐家提親就是了!”
水師弟:“……”
水師弟道:“師兄,你這也太粗暴了,這樣強買強賣,根本算不上是神仙之行,與妖魔有何區彆?”
抱胸道:“怎麼會沒區彆,我們是幫了平時功德多的一方,算是懲強扶弱,有何不可?!”
覺得自己這回想得很對,馬上向公子羽尋求認同,很有底氣地問:“師兄,你覺得對吧?”
然而公子羽失笑,隻淡淡對他搖了搖頭,說:“不妥。”
頓時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垮了。
公子羽望向緣杏,問:“杏師妹,你覺得應當如何呢?”
緣杏先前並未參與到討論中,而是認真地在反複鑽研祈願書。
聽到師兄喚她,她才抬起頭來。
在緣杏看來,這祈願書上的內容太少了,隻根據這麼一點點信息,她很難做出肯定的判斷。
緣杏想了想,道:“我想先到凡間去,看看具體情況,再做打算。”
不過,緣杏以前從未下過凡,對自己的判斷不太有自信。
她眼神閃爍,怕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不太肯定地問:“師兄,這樣可以嗎?”
公子羽淡淡一笑。
他道:“當然可以。”
*
凡間與仙界,時間流速與季節,都不相同。
仙界能看到三千小世界,亦能調整光陰。
此時,一方凡境,正是楊柳依依,陽春三月。
錢塘縣,西湖畔。
一匹駿馬載著窈窕少女,沿街奔行而過,及到肩頭的帷帽輕紗搖曳,掀起一陣香風。
隨行的侍女們坐在車沿上,都笑眯眯地露著臉,青春年華的嬌俏風姿一掠而過,讓人不禁暢想那帷帽紗底,千金小姐的花容月貌。
時下盛世繁華,民風開放。
官家女子、貴族女子縱馬出行正為風尚,帷帽長度也從遮掩全身,縮短到了隻蓋至脖頸,齊胸襦裙翻飛如霞,女子間談笑、弄詩、打馬球,十分大方。
時值午後,集市已開。
少女的馬從長街上行過,走到半途,正見一老婦身邊翻了一輛木車,她佝僂著身形,正在撿地上散落的蔬果。
那老婦頭發雪白,衣衫襤褸,鞋子滿是泥濘,本來乾乾淨淨的蔬菜水果都落了泥,看上去十分狼狽。
少女勒馬停韁,回頭對侍女道:“春兒,冬兒,你們去幫那位老婦撿撿東西。”
少女聲音清澈如泉流,她停了停,又道:“你們過去之後,問問她這些蔬果什麼價,若是合適,就收下來,再問問她,家住何處、人口多少、生活可有什麼難處,待我們回家,可有報給父母。”
“是。”
兩個侍女從車欄上跳下,依言往老婦那裡去了。
她們從老婦那裡買下蔬果,交給另一個車夫運回府中,剩下的人繼續策馬長街,不久就消失在街口。
街旁酒樓,一群書生在舉辦賽詩會。
一青衣書生恰巧望見這一幕,看著千金小姐馬上的窈窕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問:“剛才那位姑娘,真是好一副善人心腸!”
說罷,望倩女遠去之姿,麵露神往之色。
這書生顯然是剛來錢塘縣,其他人一聽他這般語氣,臉上就掛了玩味的笑,彼此交換了幾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人就意味深長地道:“不止呢,這姑娘不止心腸好,還是錢塘縣縣令家的女兒,天資聰慧,學富五車,自幼富有才名,才學連男子都不逞多讓。上個月,你看過葛嶺初陽台上寫的那首佚名詩沒有?其實便是那位小姐寫的。”
詩下世人愛詩,吃飯要寫,睡覺要寫,高興了要寫,不高興了也要寫。
興致來了,牆上地上都可作詩,若是寫得好,還會得到欣賞傳唱。
青衣書生一聽“初陽台之詩”,登時露出了驚豔的神色,顯然看過,而且還覺得很出色。
他驚訝道:“那首詩竟是這位小姐寫的?我還以為是男子之作。”
聽到此時,青衣書生已經露出了一副神魂顛倒之態,他忍不住又酸又澀又糾結地問:“這位千金,怕是已有婚配了吧?不知是許了那戶人家?”
書生此言一出,酒樓裡哄堂大笑。
書生茫然,隻覺得這些人戲弄自己,漸漸惱怒起來,道:“你們笑什麼?”
“那位小姐怎麼會有婚配?”
一人調侃道:“不過,你該不會,是看上這位縣令千金了吧?”
書生被點破心思,有些羞惱,索性承認下來,道:“有何不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算是書香門第,祖上也曾出仕,我隻是對那位小姐有些心神往之,並未做出格之事,不必受你們恥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