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中人笑得更大聲了。
終於有人好心地揭露了謎底:“張兄,我們笑得可不是你。但彆怪我們好心勸你一句,你若是要提親,還是打聽打聽再去吧。”
書生道:“怎麼,難道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那人神秘一笑。
“謝小姐的確品行出眾,才智無雙,還是縣令千金,並且尚未定親。隻不過……”
他故意賣了個關係,拖長了音,直到吊足了胃口,才往下道――
“隻不過,她也醜得天下無雙。”
“你看上的這位,在錢塘縣可是有名得很――”
“――大家都說她,乃當世無鹽女,錢塘鐘無豔!”
*
然而,酒樓內的閒談,早已傳不到這位縣令千金,謝茗小姐的耳中。
她策馬一路向西,最終停在葛嶺山前。
山門一道,左右一副對聯,一聯是“初陽台由此上達”,另一聯“抱樸爐亦可旁通”。
她將馬交給馬夫,領著兩個侍女上山。
山腰處,是抱樸道院,有幾個道姑正懶洋洋地掃著庭院。
謝小姐領著侍女走進去,跪在寶殿前,叩拜起伏。
這時,一道春風吹過,撩開了謝小姐的半薄帷帽紗,露出她真實的麵容來――
眯縫眼,朝天鼻,臘腸唇。
皮膚半黃不白,頭發稀疏乾燥,且人生得乾癟,相貌不多好看不說,也沒什麼精神氣。
這位謝小姐,心地善良,滿腹經綸,品行才華家室都不缺,但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醜女。
那風來得怪,謝小姐見帷帽被吹起,頓了一下,連忙低下頭,將帷紗蓋住,好遮掩容顏。
然而她慢了一步,在寶殿裡打掃的小道童已經看到了她的長相,嚇得一呆,連手上的掃帚都倒了。
小道童當場哭了起來,哭著往外跑,邊跑邊嚎叫道:“師父!師父!救命啊!豬妖化形來了!”
小孩子的聲音太過淒厲。
謝小姐僵硬。
兩位侍女尷尬異常,忙上來安慰她。
過了一會兒,道姑們無措地領著小道童過來道歉。
名□□兒的侍女氣惱道:“你們怎麼教孩子的!怎麼這麼不懂事!平白衝撞我家小姐!”
道姑們點頭哈腰,而小孩子還是哭鬨不止,不敢看戴著帷帽的謝茗,扭著身體想要逃跑。
謝小姐抿了抿唇,她柔聲道:“沒關係,小孩子,童言無忌。”
說罷,她本來想去摸那孩子的頭,但看那小道童見她靠近就躲,還是作罷。
她艱難地道:“我參拜好了,春兒,冬兒,我們回去吧。”
說著,她將帷帽壓得更低,低身走了。
兩個侍女還怕小姐生氣,連忙跟上去。
謝小姐回去的路上,沒有再騎馬,而是乘了車,即便在車內,她也沒有摘帷帽。
春兒和冬兒焦急不已,使勁在外頭給她講笑話聽,可奈何她們磨破了嘴皮,小姐還是淡淡的,偶爾一笑,也僵硬得很。
等回到府裡,謝小姐快步回了閨房,等關上門窗,她才終於摘下帷帽。
謝小姐坐到妝台前,看著自己銅鏡中的長相,看著看著,終於流下兩行清淚來。
須臾,門外傳來三聲敲門響。
謝小姐連忙擦了擦淚,道:“進來。”
木門“咯吱――”一聲推開,走進來的,正是縣令夫人。
她顯然是從侍女那裡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進屋來就歎了口氣,走來抱住了謝茗,哀道:“我的兒啊。”
謝小姐見是母親,眼眶便又有些紅了。
母女倆相擁而泣了一段時間。
良久,謝小姐望著自己滿屋的字畫,手上練字寫出的薄繭。
雖說女子不能出仕,但她從前也不覺得自己不如彆人,隻是到了定終身大事的年紀,堂姐表妹閨中密友都相繼有了結果,唯有她一再受挫。<!醋溜文學最快-發!/p>
兩次三番,就連自己都不自信了起來。
謝茗難受問道:“娘,如今世道,女子若沒有容貌,便當真一無是處了嗎?”
縣令夫人張開了嘴,又閉上,欲言又止,最終隻剩啜泣聲道:“我的兒啊,怨娘,是娘沒能給你生一副好相貌。”
謝茗原本懷有些許希望的眼神,忽而黯淡下來,連帶著她放在桌案上的手,也沒了力氣。
而此時此刻,青天上,彩雲端。
緣杏、公子羽,還有和水師弟,都隱藏了身形,站在雲上,靜靜地觀看著這一番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