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 北天君稍微停了停。
“你在旁人眼中,已經是個清冷少情的人,對棋心來說,這樣的性情極好。”
“不過, 你倒也不必拘泥於性格的形式。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全然無情?真若是無情, 那又有什麼意思?”
“比起這些, 你摒棄一些偏見和急躁, 以客觀的、龐觀者的視角,去洞悉世界因果,或許更容易看到更廣闊的東西。”
北天君的教誨,讓緣正若有所思。
他一貫冷靜的眸子裡,難得顯出一絲疑惑的神情, 身後九條長尾擺動。
北天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天資並不遜於羽兒杏兒, 隻是一葉障目。棋心的能力, 隻要發揮得好,足以以小見大、博通過去未來,即便想要窺透天機, 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著,北天君收起了棋局。
“今日這局棋, 就到此為止。你既無心於此, 再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反正時間還多得是。”
北天君的語氣並不像生氣, 但他這樣說, 還是讓緣正多少有些尷尬。
他歉意地對北天君淺淺行了一禮,方才離去。
*
北天君的話, 無疑對緣正有不小的影響。
故而,他思考著北天君話裡的意思, 一直到所有弟子開始隨東天女君請來的天將訓練,他都還在思索。
北天君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讓他摒棄對公子羽因為他與緣杏的關係而產生的偏見,再以客觀的角度衡量這個人,由此才能看到更真實的結果?
緣正的目光看向公子羽,試圖以不假私人感情的眼光去看待他。
而此時,公子羽正與緣杏並肩站在一起,緣杏的頭發似乎沾了什麼,公子羽淺笑著彎下腰去,替她拂去頭上的碎花。
坦白來講,這是很美好的一幕,文氣乖巧的妹妹被謙雅的青年笑著凝視,兩人對視,眉目間脈脈含情。
緣正定了定神,讓自己保持了客觀和冷靜,並重新冷靜地觀察公子羽。
緣正冷靜地看著公子羽笑著撫了撫妹妹的長發。
冷靜地看著妹妹垂下的烏發絲被公子羽捉在手間撫摸。
冷靜地看著公子羽試圖用自己的爪子,去捉緣杏的手。
緣正冷靜地走上前去,拍開公子羽的手,客觀地對兩人道:“天將馬上就要來了,不要在這裡消磨時間。”
公子羽泰然而安靜,並未說什麼。
而緣杏卻是臉紅,扯了扯緣正的袖子:“正哥哥……”
緣正略微遲疑。
他摸了摸緣杏的腦袋,道:“去準備修煉。”
言罷,他就走回了原處。
緣正是東天女君的大弟子,這裡又是東天女君宮,因此無形之間,他的確比其他弟子多了多了一絲威信。大家都默認以他為首,即便是公子羽,也不會隨意與緣正爭執。
緣正說得沒錯,天將果然很快就來了。
那是一個身量很高的神仙,年齡大約也有數千歲了,顯得非常穩重。
他身材強壯,肩膀很寬,體態呈倒三角形,被甲胄所覆蓋。
他眉峰有棱,長著山巒般的鼻子,留著濃密的胡須,不過臉上最引人關注的還是他的眼睛――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帶著戰場上下來的滄桑和睿智,像鷹一般。
他身上除了鎧甲,再沒有其他裝飾,有一種戰士的乾練。
因為師兄沒有另外指定專訓的師父,他似乎事先就已經與這位天將見過麵了,將小辮子往脖子上一纏,就笑著朝天將揮手。
天將鷹似的眼眸橫向,然後抬起手,鐵似的巴掌一掌打在師兄的後背上。
“嘶――”
吃痛地抽了一聲氣。
那天將身長近九尺,在他旁邊,看著像小雞仔似的。
好在似乎平時被師父打慣了,隻是揉了揉就不疼了,又活蹦亂跳的。
天將不滿意地道:“你怎麼還留著這小辮子,我不是前兩天就讓你剪了,看著沒個正經男孩的樣子,礙眼得很。你還口口聲聲說想當將軍,到時候真上了戰場,與敵人麵對麵交鋒,被敵人抓到辮子,可是了不得的問題。”
“我就喜歡這樣。”
滿不在乎地道,嬉皮笑臉地晃著辮尾。
“等到時候真當上將軍了再剪,反正現在也沒事。”
他發尾的辮繩跟著搖晃,像是灼豔的細瓣花。
天將皺眉:“你小子――”
天將的語調,聽上去已經和頗為熟悉。
這話語聽上去像是責備,其實仔細聽,倒有幾分拌嘴的味道。
緣杏不由羨慕師兄。
師兄的性子,看著沒心沒肺的,但走到哪裡,都能很快其他人打成一片。因為他總是笑嘻嘻的又沒什麼心眼,即使說點胡話,其他人也不會和他一般見識。
尤其天將是武將,有種不拘小節的氣場,和師兄相處得更好。
隻見那天將又給了一巴掌,見被拍得東倒西歪,他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小子這樣也想當將軍,我看是癡人說夢!除非你從今往後都刻苦地修煉,再努力個千八百年,那還勉強有一絲希望。”
“切,你看著好了。”
兩個人拌嘴拌了幾句,搔了搔被天將抓亂的頭發,不服氣地嘟囔。
天將欺負完師兄,才爽朗地看向其餘十人。
他中氣十足地道:“再過些時日魔門就要大開了,東天女君特意請我過來,就是希望我將你們短時間內訓練成可堪一用的戰力!”
“不過我們能相處的時間畢竟不長,簡單一些,你們叫我穆將軍就行。”
“現在,事不宜遲,你們一共十個人,我需要你們兩兩分組,彼此協作。我數到三十,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