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 羽師兄離開北天宮,已經整整半年了。
緣杏拿著畫筆,完成畫卷上的最後一筆,將毛筆擱到筆架上, 小心翼翼地將畫卷平放, 等待晾乾。
小畫音樹在一旁揮舞著樹葉。
師兄離開以後, 緣杏的生活乍一看沒什麼差彆, 她每日還是按部就班地畫畫、修煉、照顧小畫音樹,甚至於,緣杏很快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模式。
可是看不到師兄的臉,有時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緣杏一個人收起畫卷, 枯坐在窗前, 望著月色, 會忽然想起羽師兄的麵容,會想起昔日,他們師兄妹坐在一起, 一個彈琴、一個作畫,秉燭夜談, 爭論學道的場景。
而如今, 這些都是過去了。
羽師兄已經回到中心天庭,坐在華美的金殿裡, 以太子之身, 協助天帝調理事務。
緣杏有些傷感垂眸。
而這時,小畫音樹在旁邊揮舞著柔軟的樹枝, 咿咿呀呀地道:“阿、阿娘,想爹爹!”
說著, 小畫音樹垂頭喪氣地蜷成一團。
緣杏聞聲回頭,溫和地摸摸小畫音樹的葉子。
這半年,小畫音樹進步極快,自從它初步開了靈智以後,學習速度日進千裡。
眼下,小畫音樹牙牙學語,經常孩子氣地表達自己的觀點,雖然說話說得不算太好,但是修煉卻很快,短短幾個月,長得快有半人高。緣杏不用仙術,已經不能輕易地徒手搬來搬去。
小畫音樹最近最常說的話,就是“想爹爹”、“阿爹什麼時候回來”。
師兄第一次聽到小畫音樹用“爹爹”“娘親”來稱呼緣杏和弦羽時,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滾出來。
但緣杏倒是覺得挺可愛的,反而愈發有了當家長的責任感,分外認真地養小畫音樹。
此時,她撫著小畫音樹,說:“我也想羽師兄。他每天都會寫信回來的。”
小畫音樹又問:“爹爹為什麼不來看我們啦?”
緣杏道:“因為師兄已經出師,不在這裡修煉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爹爹呢?”
“等過一陣子,我去中心天庭的時候,可以帶上你。還有……再過兩三年,我也出師以後,就又能經常見到師兄了。”
緣杏耐心地對小畫音樹解釋,把它當小孩子教,又幫它順葉子。
但小畫音樹還是蔫耷耷的,覺得很委屈。
就在這時,柳葉笑盈盈地敲了敲門,將一封信放在門邊的櫃子上,說:“杏姑娘,又有你的信來了。”
說到這裡,柳葉停頓了一下,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中心天庭來的。”
緣杏立即欣喜地高高豎起耳朵,跑過去拿信。
柳葉看著緣杏專心拆信的模樣,笑得頗為和藹,默默倒退。
而緣杏拆開羽師兄來的信,迫不及待地讀起來――
杏師妹:
見信如見吾。
天庭一切如故,隻不見卿,甚是思念。
近日園中,繁花盛放,儘態極妍,有仙蕊靈葉。
唯憾相隔千裡,不得與卿共賞。
……
羽師兄說了一些仙宮中的事,他最近譜的曲子,還有修煉得到的感悟。
緣杏如今每日要與羽師兄通信兩次,通常早上一封信,傍晚一封信,有時因為種種事情耽擱,書信順序還會變化。
他們師兄妹兩人如今不能朝夕相對,但彼此間的思念,反而更勝於從前。
兩人無話不談,所以公子羽給緣杏寫的信,內容也很長。
緣杏開心地讀完,可是喜悅之餘,看著師兄的信,又不禁有一絲擔憂。
羽師兄幾乎從來不在信裡跟她說煩心的事,可是緣杏還是能夠感覺得到,師兄他在中心天庭,恐怕挺疲憊的。
羽師兄最近譜的曲子少了,應該是沒那麼多時間再擺弄古琴樂譜。而且他最近附來的譜子,也總是隱隱約約帶著憂慮。
緣杏是聽得懂羽師兄琴音的,每每看到譜子,總暗暗擔心。
緣杏想來想去,鋪畫研墨,想畫一幅畫給羽師兄送去。
她本來想給羽師兄畫一幅她自己的畫像,或者畫一隻小狐狸,再把仙氣存在畫裡,等到師兄那邊就可以化形。
可是她想了想,又沒有真的動筆。
緣杏設身處地一思考,就明白了羽師兄當初為什麼會吃畫中人的醋。
她把自己的畫像送到師兄那裡,畫中人與羽師兄交談、安慰他,無論兩人說了什麼,緣杏自己都不會知道。
羽師兄肯定分得清畫中人和真人,但畫中人畢竟和她外表性情都一模一樣,羽師兄不會真將她當作戀人,但多少也會愛屋及烏。他風度翩翩,可能會對她笑、向她道謝,如果她畫的是小狐狸,師兄可能還會摸摸狐狸尾巴。
光是這樣想一想,緣杏就已經有一點想生氣了。
她擰起眉毛,不太開心地搖晃自己的尾巴,然後自己抱起尾巴摟到懷裡,自己摸了摸。
這樣一來,可不能送畫了。
緣杏將畫具筆墨都收起來,又開始考慮要送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