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畫音點點頭, 然後興奮地跑過去,咚咚咚跑到樹邊上,雙臂一張,抱住萬年樹。
小畫音將自己的手重新化成枝葉, 伸得長長的, 纏繞在萬年樹的樹皮上, 大聲喚道:“娘!”
就在這時, 隻見萬年樹高大的樹冠間,垂下一根枝條,像一條細長的手臂般,勾住了小畫音的葉枝。
枝條相連。
既像是有心,又像是偶然。
這是緣杏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
萬年樹雖是上古神木, 可是似乎並沒有靈智, 既沒有琢音琴那樣的樹靈, 也不像小畫音樹那樣能夠化形。
誠然,萬年樹在仙界的地位很高。
緣杏記得母親曾經對她說過,萬年樹這般, 也是神的一種形式。
並不是隻有像帝君上仙這樣走來走去,才能算是神仙的。人有人樣的神, 樹也有樹樣的神, 並沒有高下之分,隻是形式的差彆, 不能以自己為標準去衡量。
不止有樹, 還有雪花,還有水流, 還有光輝。
如果你向萬年樹祈願,萬年樹會聽到, 就像神仙聽到凡人的上香一樣。
但它並不會做人身的神仙那樣的事,不會像人身的神仙一樣思考,每一種神都有自己的能力和職責。
不過,當它開花的時候,會賦予世間一些其他神仙所沒有的力量,就像讓緣杏痊愈那樣。
就在緣杏恍惚的時候,隻見萬年樹緩慢地舒展樹冠,然後,開花了。
時隔十餘年,緣杏又一次,看到了萬年樹開花。
那花的形狀和杏花很像,簇簇綻放,如雲如雪,滿目潔白中夾雜著淺淺的粉色。
小畫音樹也跟著開了花,變成枝條的手臂上掛滿了小花。小畫音樹的花比萬年樹的粉色要重一些,一開花,小畫音就“咯咯”直笑。
緣杏通體一陣舒暢。
這種感覺,緣杏曾經也體會過。是師兄為她奏琴、讓緣杏第一次看到萬年樹開花之時。
後來,也曾斷斷續續有過類似的感覺,但沒有第一次那麼明顯,所以緣杏隻當是自己有所恢複。
現在想來,她每一次覺得舒服,都湊巧是小畫音開花的時候。
因為小畫音樹是棵格外喜歡開花的小樹,她的身體也越來越好,現在若非過度修煉,平時已經和常人幾乎沒有區彆。
原來這一些,都是因為小畫音樹。
原來,這才是師兄將小畫音樹送給她的用意。
有一次,她甚至是隱約聽到了師兄的琴音,等醒過來,才發現小畫音樹開了花,身體也隨之舒服起來的。
緣杏心口一抽一抽得緊,甜蜜和驚震來回在胸中激蕩,讓她百味交雜,不知所措。
她站在樹下,望著高大的萬年樹,忽而有一種時空錯亂之感。
無論多少歲月,萬年樹的模樣始終如一。
恍惚間,她仍然是住在萬年樹邊等候花開的小女孩,而弦羽是不願露麵的太子,默默給予了她守護,卻從不曾圖謀回報。
緣杏走過去,抱住小畫音,也抱住萬年樹。
她摸了摸小畫音樹的腦袋,亦道:“謝謝,也謝謝你。”
“嗯?”
小畫音歪了下腦袋,滿手的小葉子晃了一晃。
*
回到北天宮。
緣杏先去拜見師父。
北天君華容美貌,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華貴優雅。
緣杏與師父打過招呼之後,本來可以就此離開,但她停了停步子,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師父,小畫音樹,是萬年樹的孩子嗎?”
“是啊。”
北天君笑著,淡雅言道。
“她是萬年樹的分苗,很小一棵。說是萬年樹的孩子,也算恰當。”
“可是為什麼,萬年樹不生樹靈,不化人身,萬年來就是一棵神樹,可是小畫音卻這麼快就化形了呢?”
“萬物規律便是如此。”
北天君回答,他很清楚緣杏疑惑的是什麼。
“你看我、芙兒、西女君、南天君和天帝,甚至還有你的父母。大家都是從天地中降生,無中生有,誕下就是神身。我們天為父,地為母,各有獸身,卻一樣能化成人形。小畫音樹,與我們的道理是一樣的。”
北天君淡淡道:“人生於萬物之中,以造化為祖先父母。如今神仙以修煉人形為多,是遵循因果道理,但不可以此為尺度,不敬乾坤自然。”
緣杏靜靜地聽著,若有所悟。
她看著自己畫畫的雙手,冥冥之中,又感悟到什麼。
北天君看著她的神情,略略頷首,道:“明白了?那自行修煉去吧。”
緣杏應了一聲,行禮,退離。
*
時節荏苒,光陰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