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迎陽起頭,“太子來”的呼聲頓時浪潮高漲。
如果站在此處的不是弦羽,而是天帝,那其他人必不敢如此起哄。
但弦羽畢竟隻是太子,年紀輕輕,在場不少仙官都比他年長,且弦羽前兩年給外界留下了性情溫和的印象,又有緣杏這個未婚妻在場。
大家都隻當他們是尋常年輕情侶,這種時候勢必是要開玩笑的。
推推拉拉,等弦羽回過神,已經被一人一把推到廣場中心,站在緣杏身邊。
他們一人謙雅有禮,一人文氣端靜。
一男一女,一高一低,站在一起,委實是一對璧人。
緣杏臉上染著霞色,分不清是臉紅,還是燈籠映下的光暈。
弦羽不知為何忽然感到一絲尷尬,卻也說不清的放鬆。
這種自在的氣氛,讓他久違地想到昔年北天宮。
弦羽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他懷著仙琴,低頭看向緣杏,問:“我來替師妹伴奏,師妹介意嗎?”
“不介意。”
緣杏搖搖頭。
憐雨和迎陽不知何時已經默契地隱匿在人群中,將空間留給緣杏和弦羽。
弦羽一撩衣擺,將琴放在膝上。
他的指腹輕觸琴弦,冰涼的弦感傳來,久違的旋律在心間想起,卻有生疏感。
弦羽定了定神,方才開始奏琴。
緣杏學的是簡單的祭月舞,配的是適合以琴演奏的曲子,本就是耳熟能詳的調子,對弦羽這樣隻要聽過一遍就能彈奏的琴心伴生而言,可以說沒有難度。
儘管他很久沒有全新投入地彈琴,手指在琴弦上撫了一撫,馬上就上手了。
在北天君的弟子中,弦羽屬於天資出眾又穩紮穩打的。他的修為在所有弟子中最高,奏琴水平少有人及。因為弦羽的起點就很高,相當於一出生就處在外人望塵莫及的位置上,這麼多年來,緣杏始終沒有探到羽師兄的頂。
他的琴音很穩,很高級,技藝高超,琴心發揮又穩又好,很少能挑得出缺點。緣杏從來沒有見過師兄奏不出他想要的效果,所以相應的,他琴心上的進步也很緩慢,好像很少有變化。
不像是緣杏,因為一開始有許多東西畫不出來,也有很多進步餘地。
此時,緣杏久違地又聽到羽師兄手下奏起的旋律,心中一動,因為太高興,又在師兄麵前緊張,險些亂了步調。
她找了一下節奏,才重新開始起舞。
今夜,她發現羽師兄的琴聲,與以往不同。
羽師兄的琴音素來如涓流潺潺,溫吞而平穩,正如他人一樣謙遜文雅。
而今夜,他似乎有些起了興致,琴聲輕快,隨興所至,一會兒如泉水叮咚,一會兒如驚濤拍岸,技法純熟又有心意,聽得人不免沉浸於其中。
緣杏不由側目望他,卻正好迎上羽師兄笑看自己的眼眸。
她無措地紅了臉。
弦羽的琴聲清靈優美,緣杏的舞姿婉轉動人。
兩人之前並未一起練習過,但第一次配合,就默契非凡,仿佛磨合過千百次一般。
弦羽用琴心,引動明月皎雲。
原本已經升到高空的圓月,因為弦羽的琴心,隨著緣杏的動作,一會兒隱於雲中,一會兒現於掌心,最終,又隨著緣杏的舞蹈,再度在掌心蓮中升空。
這是唯有琴心才能創造出的場景。
弦羽在人前很少彈琴,在場的不少德高望重的仙官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年紀小的仙侍仙娥們,更是驚呼不已。
一曲畢,緣杏單手托月,目映繁星,九尾輕曳於身後。
餘音繚繞。
此情此景,簡直如畫如詩。
不少人都看得呆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便是掌聲雷動。
緣杏有些羞澀。
雖然她練了很久,但畢竟不太善於在人前表現,在憐雨的敲打下勉強散了一些拘謹,可這會兒見所有人都望著她,還是隱約不好意思。
她眼角的餘光卻瞥羽師兄。
不瞥就算了,這一眼,就發現羽師兄抱起了琴,亦一動不動地回望她。
緣杏慌亂。
弦羽向她走來。
他們兩人本是未婚夫妻,即使沒做什麼,看到太子弦羽向緣杏靠近,周遭還是傳來些善意的戲謔笑聲。
這讓緣杏愈發局促。
這時,憐雨和迎陽飛快地跑出來接她的場,又輪到憐雨起舞。
憐雨是緣杏在跳舞上的老師,自然能替她接住眼下的情況,她擺出祭月的姿態,又要起舞,吸引圍觀人的目光。
同時,她回頭飛快地對緣杏打眼色,示意緣杏按計劃帶著弦羽儘快離開。
緣杏一愣,回過神來,連忙要與師兄退走。
然而,還沒等緣杏提示羽師兄,她忽然發現,師兄已經捉住了她的手,不是她在帶師兄,而是師兄急著要帶她走。
羽師兄明明事先沒有與她們通過氣,沒有得到過消息,反應卻比計劃好的緣杏更快。
緣杏有些懵懵的。
直到被師兄帶離了人群,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師兄並非意會了她們的計劃,而是……迫切地打算與她獨處。
暗夜中,緣杏望著羽師兄謙雅卓然的側影。
她輕咬了下嘴唇,麵頰愈發滾熱。
因為緣杏她們一同弄出來的熱鬨,所有人都被吸引到外宮去了,內宮連仙侍仙娥都沒有,比平時更加私密寂靜。
弦羽拉著緣杏回到太子殿,偌大的仙殿,今夜除了他們兩人,再無第三人的氣息。
忽然,弦羽停下腳步,回頭凝視緣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