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大了。從外頭一層層撲進來的, 都是鬆軟的、一片接著一片的雪。隻是落進來時卻活像是有千鈞重,讓在場的人一時間都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們的目光還牢牢鎖定在角落都這五個人身上, 眼中的光一時間都超乎尋常的灼熱。
……如果。
如果真像是陶哥所說的……
那這個順序, 立時就變得至關重要——它基本上決定了他們的生命能走到哪裡。
到了這時, 宋泓愈發佩服葉言之的遠見。他的出手攪亂了他們五個人的順序, 倒讓這些人模糊起來。
否則,隻怕接下來, 寇冬無異於是棵渾身掛滿了金蘋果的小樹, 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
懷璧其罪, 古來財帛最動人心。
何況這不止意味著財帛。
還意味著性命。
玩家們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一時間廟裡靜的出奇, 隻有廟外傳來呼呼的風聲。凜冽的北風裹挾著雪花, 重重敲擊在這座看著不堪重負的破廟的牆壁上。牆體極薄, 又年久失修, 被風一吹都有些吱呀作響,讓人擔心它是否會禁不住這摧殘、一頭栽倒。
有幾個人開始不著痕跡地打量。
過了好一會兒, 長發女生才道:“……也不確定。”
“對,”另一個玩家粗聲粗氣道,“不確定。說不定是他自己倒黴呢?”
這話好像給眾人又貼了一劑安心藥, 不管是信的還是不信的都跟著點頭。這隻是第一個,他們下結論尚且有些為時過早,倒不如等驗證了的好。
反正如果真的按照號碼來, 他們誰也不會說第二個倒黴鬼。
——第二個和第十二個, 可都在那五個人裡頭呢。
他們自己肯定也免不了起紛爭。
這樣想著, 眾人的神經愈發緊繃起來,灼灼盯著角落,生怕錯過了哪一個至關重要的、可能暴露身份的細節。
偏偏這五個人形容神色皆十分自如,沒一點異常反應,在聽完這個揣測之後也沒像他們想象中的露出行跡來,不過是互相對視了一眼。
陶哥見了,目光不禁微微一閃,繼而沉吟。
也是,看方才那高個子青年如此眼疾手快,分明是個老手。
既是老手,又不是簡單人物,怎麼可能如此輕鬆露出馬腳?
他心裡倒有些側向於那高個子青年就是十二號。一來是因為那人太鎮定,絲毫沒有慌張的跡象;二來,對方猜測到了什麼、為了保護自己才急匆匆調換位置,這個邏輯最為說的過去;三來,看體型,也隻有他是十二號,才能鎮壓的其他人不敢於明麵上有所行動。
他也想過寇冬。隻是寇冬骨架子小,看著沒多少肉,跟尹其其實是一條標準線上的弱不禁風——這樣的人,是站不穩至關重要的位置的。
恃強淩弱,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若是發現了王座上其實是絲毫沒有反抗之力的人,立刻便會將他吞吃的乾乾淨淨。
骨頭渣也不會剩。
陶哥暗暗看了一圈,將目光還是最多地集中在了高個兒的葉言之身上,神色有些狠戾。
這五個人像是根本沒察覺,隻有葉言之站起身。
身旁玩家立刻道:“你乾什麼?”
方才就發生在麵前的死亡,讓他們的神經都有些異常敏感。葉言之頂著這樣不懷好意的注視,麵色依舊平靜。
他指了指地上沒了心的屍首,淡淡道:“你們打算和他過一夜?”
眾人這才想起已死的同伴來。生的人這會兒總是比死的人重要,隻是將一具屍體就放在身旁守一宿也著實讓人瘮得慌。更何況這屍體正在以飛快的、絕對不正常的速度腐爛。
皮肉腐爛的氣味極其腥臭,那些皮脂就像是化了的黃油,沿著白森森的骨架流淌下來,半耷拉不耷拉地垂在地上,發出脫落的滋滋的輕微聲響。
這聲響終究是讓他們受不得了。沒人再問葉言之站起來乾什麼,已有幾個男人跟著一同站起,隻稍稍握住了這屍體還沒壞完的的手腳踝,蕩秋千一樣向著門外搖搖晃晃而去。
他們預備把他扔在雪地裡。
——就像扔一塊腐壞了的肉一樣。
屍體被他們蕩起來,上頭的皮肉脫落的越發快樂。
有人小聲喊了口號。
“三,二,一——”
他迫不及待便要鬆開手。隻是這一下鬆開未能全然成功——
他們聽到了旁的、不同尋常的動靜。
就像是人被凍著時發出的一聲哆哆嗦嗦的歎息。
“啊。”
小小的、幽幽的聲音,從他們握著的這具已然不成人形的身體上傳來。它聽著依舊是一號男人的聲音,低低地感歎。
眾人的手猛地麻了,繼而不顧一切地夢然將他向外丟去。他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繼而重重摔進了雪裡。紅的、褐的,各種顏色一下子在雪白的雪地上炸開了,誰把這雪白的調色板都攪的亂七八糟,汙濁的看也看不出行跡。
“——你聽到了嗎?”
一陣冗長的沉默。他們再屏息去聽,沒有任何異常,耳邊隻有雪落下的沙沙聲。
他們的神經卻並沒能放鬆。
“是誰在歎氣?”
“剛剛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