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生冷,床榻上的少年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墨色長發散在背後更顯得身形羸弱,看的趙渠梁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怎麼樣了,找疾醫看過嗎?”
他本來想著過來看看,確定是公子霽後就直接將人送回衛國,隻是現在人還病著,自小嬌生慣養的半大孩子肯定經不起顛簸,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
“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好好養幾天就好。”衛霽啞聲回道,看公子虔把小甲拉去一邊兒說話,眸光微暗繼續說道,“秦公今日過來,可是有話要問?”
他和小甲之前沒怎麼遮掩過,公子虔注意不到的細節不代表秦公也發現不了,早猜到身份會暴露,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算算時間,這人應該是在公子虔返回櫟陽那天就開始查了,遠在衛國的兄長大人發現他不見了肯定將帝丘掀的天翻地覆,這麼大動靜去中原稍微打聽就能確定他的身份。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先隨本公回櫟陽如何?”趙渠梁應了一聲,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柔和一些,隻是他平日裡嚴肅慣了,再怎麼勉強也軟和不下來。
“多謝秦公收留。”衛霽低聲咳著,待喉中癢意褪去然後撐著身子坐起來,“霽離家多日,自知釀成大錯,秦公可否幫忙送信回衛國,也好讓兄長安心。”
既然身份已經被知道,正好能借他們之手和衛君取得聯係,有他的親筆信在,兄長就算依舊有疑慮也能鬆口氣,至少不用擔心他在外麵丟了性命。
隻是送信而已,這點要求不算什麼,趙渠梁自是不會拒絕,他本以為能乾出帶個隨從離國出走這種事情的衛國公子應該是個性子跋扈的,現在看來是他想錯了。
如此境遇還能這麼淡定,公子霽非常人能及。
趙渠梁在心中感歎著,讓跟來的隨從幫忙收拾東西,在房中站了片刻然後拽著公子虔走出去,“大哥,待會兒回城直接去你府上。”
“剛已經讓人回去安排了,沒問題。”趙虔說著,忍不住又將視線放到比起前幾天完全沒有精神頭的主仆二人身上,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倆人哪兒來的自信離國出走?
趙渠梁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囑道,“動靜小點,最好彆讓其他人知道。”
“明白,公子霽身份特殊,我會注意。”趙虔拍著胸口應下,他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輕重緩急還是能分清的。
外麵的雪不算大,他們直接策馬來到這裡,好在院子裡有馬車背著,不然還得讓那小祖宗在屋裡凍上半天。
小甲看著他們這幾天收拾出來的東西被那些粗手粗腳的隨從放到馬背上,眼中還有些驚疑不定,秦公忽然到訪,難道要拿公子做人質來要挾君上?
可是看公子虔的反應也不像是要把他們抓走,話說回來,那人離開時還很正常,怎麼忽然發現他們的身份?
“公子,我們要跟他們走嗎?”沒經曆過多少事情的少年護衛小心翼翼的將他們家公子扶起來,給他把狐裘係好然後才猶猶豫豫開口,“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沒事,不會有危險。”衛霽低聲安撫了一句,朝站在門外的趙渠梁和趙虔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小甲上了馬車。
他沒有在趙渠梁身上感受到惡意,既然如此,能有更好的居住條件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
預感這種東西很是奇妙,他不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對危險的預知從來沒有出過錯,不對,現在的他還真的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趙虔看著隻問了兩句話就敢跟他們回櫟陽的少年人,難以置信的轉頭問道,“他就不怕我們把他賣了?”
“賣與不賣皆在你我,對他來說,你我沒有抱有其他心思最好,就算想乾壞事,以他們二人也完全逃不出你我掌心。”趙渠梁一手負後,看馬車前麵車夫的位子被空下來忍不住又歎了一句,“大哥,公子霽絕非庸才。”
趙虔抱著手臂想了一會兒,覺得這話似乎有那麼點兒道理,隻是沒來得及細想,眼角餘光看到廚房裡的幾個盆後一拍腦門趕緊跑了過去。
絕非庸才的公子霽又弄出來什麼好吃的了?
一盆發芽的菽,一盆發芽的紅薯,菽和紅薯他都認識,剩下這一盆是什麼東西?
身高體壯的秦國大漢窩在廚房裡研究了好一會兒,無奈隻能承認自己什麼也沒看出來,趙渠梁跟著過來,看他們家大哥看著盆子裡的東西不動彈,索性讓人去隔壁借輛小車把東西全帶回城裡。
公子霽沒法和他們一樣在風雪之中來去自如,直接策馬回櫟陽用不了多長時間,馬車卻不能這麼折騰,還好他們沒在這裡住太久,需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多。
去借車的隨從很快回來,附近的農戶得知經常給他們送些精妙吃食的小郎君要走,也都冒著風雪出來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