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大軍師的插科打諢治下,幾人的住處終於定了下來,酒肆坐落在城中央的大街旁邊,後麵一排小院兒都能供他們選擇。
臨街太過喧鬨,衛霽在附近走了走,然後挑了最安靜的宅院,孫伯靈要住在旁邊,於是公輸矩就一個人被留在了酒肆正後麵的院子裡。
他醒來後會是什麼反應暫且不提,反正孫大軍師是高興了。
娃娃臉青年推著輪椅在院子裡四處轉著,對新住處感到很是滿意,雖然小了點,但是隔壁做了什麼好吃的他就能立刻發現,簡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在帝丘時公子霽住在宮裡,那些新鮮的美味隻有宮裡的人才能第一時間嘗到,現在好了,就算公子霽將他忘了,他自己能聞見味道就能找過來。
衛霽看著心情好的莫名其妙的孫大軍師,側身朝他們家小護衛問道,“小甲,孫先生乾什麼壞事兒了?”
小甲想了一下,趁當事人不在於是小聲說道,“公子,孫先生將剩下的那點辣椒粉全部給公輸先生吃了下去,惹的公輸先生鬨了一晚上肚子,這算不算壞事兒?”
“怪不得不肯住在公輸先生隔壁,原來是怕人家來尋仇。”衛霽失笑出聲,對孫伯靈這一有閒工夫就想搞事兒的性子實在無話可說。
他一個靠輪椅代步的殘疾人士,不說和能修輪椅的匠人打好關係還這麼欺負人家,就不怕輪椅哪天出故障了沒人給他修?
櫟陽不比帝丘,除了公輸矩之外,這兒可沒有像魯大師那般技藝精湛的匠人。
不得不說,孫大軍師是條漢子。
櫟陽宮,為士子們授完官回來的秦公坐在書房,看著手中的竹簡皺緊了眉頭,“景監,今日士子之中沒有叫衛鞅的,那人怕是受不了秦國窮苦,早早就已經離開了櫟陽。”
“君上,衛鞅不是這樣的人。”景監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在魏國時不隻一次見過衛鞅,如果他真是受不得苦的人,就不會離開大老遠的跑秦國來。
魏王雖然沒有重用他,可中庶子的待遇也不算差,怎麼著也比在秦國過的舒服,他今天沒有出現在授官大典上肯定有其他原因。
秦公擺了擺手,歎了一口氣示意他不必多說,求賢令在山東諸國發散開,能吸引來如今這些士子已經是意外之喜,那人來了更好,不來也不能強求。
能讓景監那般稱讚,應該是個可用之才,可惜人家看不上秦國,最終還是去了其他地方。
公子虔卸了長劍來到書房,看到的就是君臣二人愁眉苦臉的模樣,大大咧咧給自己倒了碗水直接問道,“今天的事情沒出差錯,都哭喪著臉乾什麼?”
“隻是可惜失了個人才而已,沒什麼大事兒。”秦公將竹簡卷起來,看著眉眼間滿是喜色的壯碩漢子笑道,“公子霽再來秦國竟讓大哥如此開懷?”
“你知道什麼?”公子虔眉頭一豎瞪了過去,將碗裡的涼水一飲而儘然後神神秘秘的問道,“你們猜隨霽兒一起來到櫟陽的還有誰?”
“可是孫伯靈孫先生?”景監之前帶隊護送衛霽回衛國,自然知道孫伯靈會和他一起來秦國,於是隻委婉的說出一個名字,除此之外,鬼穀子他實在不敢想。
他在帝丘時恨不得住在鬼穀先生府上,然而人家老爺子就是不給他眼神,可萬一公子霽出馬就成功了呢?
景監攥緊了拳頭看著他們家長公子,隻想著讓他再說出另一個名字來,秦公看著這倆人的反應,猛的站起來然後難以置信的說道,“難不成鬼穀先生真的來了秦國?”
景監回來後將路上發生的事情都彙報了一遍,他當然知道帝丘城中是如何臥虎藏龍,恨隻恨秦國不能和衛國一樣吸引各國能人隱居,那些人如果都在櫟陽,他怎麼會天天發愁手下無人可用?
公子虔原本還想給他們個驚喜,結果還沒說幾句倆人就都猜出來了,神色怏怏的又灌了碗涼水,“的確是鬼穀先生和孫伯靈,你們又沒有去酒肆,怎麼會知道他們都在?”
後麵的話已經不重要了,在場兩人隻聽見了前麵半句,然後就激動的開始原地轉圈,“霽兒果真是我大秦的福星,鬼穀先生入秦,實乃我秦國大興之兆啊!”
“沒想到公子霽竟然真的能說動鬼穀先生入秦,即便先生不出仕為官,在秦國培養出幾個兵法大才也是好事。”景監艱難的找回神智,一拳打在掌心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孫伯靈孫先生之才不在龐涓之下,有這二位在秦國,我秦軍崛起有望。”
秦公連連稱是,看著他們勾著水罐繼續倒水的大哥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大哥,鬼穀先生已經到了櫟陽,您怎麼就沒把人家請到宮裡來?”
“淡定淡定,慌什麼?”公子虔把碗放在案上,看著高興的找不著北的倆人心中優越感爆棚,“霽兒他們今天剛到櫟陽,不得休息休息再見客人嗎?”
還好是在宮裡,要是讓外人看到他們倆這模樣,秦國的臉麵怕是要將給他們丟儘了,看他多淡定,大將就得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勢,這一個個激動成這樣像什麼話?
完全忘了自己在聽到鬼穀子大名時有多激動的公子虔數落著眼前倆人,感覺教訓的差不多了然後起身準備離開,“鬼穀先生和霽兒一起住在酒肆附近,今兒晚上好好歇息,明兒早上再去。”
秦公:
哪兒來那麼大臉說他們不淡定?
要是他早生幾年自己是哥哥,這會兒就不會憋屈到這個地步,秦公氣的不行,就算那是他哥這會兒也控製不住脾氣直接將人攆了出去。
這張嘴簡直氣死個人。
公子虔站在門口搖頭歎氣,“早說了要淡定,結果脾氣還是這麼不好,還好這是對親近之人,真要在鬼穀先生麵前這樣,隻怕人家剛來就能被嚇跑。”
同樣被趕出來的景監難以言喻的看著這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隻是搖頭晃腦出了宮門。
公子虔能沒啥大風大浪的活這麼大歲數,全靠君上好脾氣。
公子虔心情愉悅的回到自己府上,還沒坐穩就讓人把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熊孩子們找回來,明兒渠梁去見鬼穀先生,正好他帶著孩子們去蹭飯。
好多天沒吃到過霽兒身邊的人做出來的東西,一提起來還真想得慌。
不多時,幾個年歲相差不多的娃娃就被帶了回來,小孩兒正玩兒到興頭上,臉上還沾著泥巴,忽然被喊回來都不怎麼高興。
公子虔將隻有兩歲出頭的那個抱在懷裡,粗糙的大手直接將他臉上的泥巴擦掉,然後看著小臉通紅的孩子大笑出聲,“駟兒,明兒早上大伯帶你去吃好吃的,怎麼樣?”
“阿父,駟兒快哭了,您快把他放下。”旁邊,五六歲的女娃娃不敢讓他爹折騰弟弟,扯著他的袖子就要將人搶過來。
孟嬴身為這一輩裡最大的孩子,雖然隻有五六歲的年紀,但也已經習慣了照顧弟弟妹妹,誰讓之前在雍城除了族老就隻有她能照顧人了呢。
公子虔將臉頰通紅的小娃娃放下,看著自己滿是繭子的大手訕訕說道,“習慣就好習慣就好,老秦人哪兒有那麼嬌嫩。”
小太子癟了癟嘴,聽出他們家大伯話中的意思,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撲到旁邊孟嬴懷裡放聲大哭,“阿姊,駟兒不要留在這裡了嗚嗚嗚~”
不聽話要挨打,聽話了還要挨打,不帶這麼欺負小孩兒的嗚嗚嗚~
“駟兒乖,咱們不理他了。”孟嬴費力的抱著胖乎乎的小娃娃,也不管他爹什麼反應,喊上其他弟弟妹妹浩浩蕩蕩朝門外而去。
公子虔看著雷厲風行的大閨女,撓了撓頭轉身問道,“我有那麼嚇人嗎?”
侍衛們低著頭不說話,他們家長公子沒有自知之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如他剛才所說,習慣就好。
小太子從小和公子虔家的幾個孩子養在一起,今年春天形勢穩定之後才一起來到櫟陽,因為宮裡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孩子,所以秦公大手一揮繼續將兒子交給他們家大哥帶。
天知道公子虔根本不會帶孩子,要不是府上有女眷,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大公主孟嬴,這幾個孩子非得哭著喊著跑回宮。
小太子眼裡含著兩泡眼淚,委屈巴巴的站到地上然後說道,“駟兒不喜歡那個霽哥哥,大伯對他比對駟兒都好,駟兒不開心。”
沒有比他大多少的兩個小公子也跟著點頭,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他爹口中的那個霽哥哥,但是既然駟兒不喜歡,他們也跟著不喜歡好了。
孟嬴仲嬴有些遲疑,小姐妹間對視了一眼,覺得弟弟們似乎有些無理取鬨,“阿父說霽哥哥人很好。”
小太子氣呼呼的轉過頭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公子虔遠遠看著幾個孩子背著他說悄悄話,抱著手臂捏了捏下巴,一個個都那麼精神,讓他帶孩子果然是個好主意。
駟兒一個小娃娃在宮裡沒人陪,真讓渠梁帶兩年,指不定就教出來個小悶葫蘆,還是跟在他身邊心裡踏實。
衛霽帶著幾個大佬在酒肆不遠處安家入戶,完全不知道因他的猜測已經成為現實,在公子虔的牽連下,他在幾個孩子眼中已經和壞人沒什麼區彆了。
院子很快收拾妥當,趕了許多天路的幾人早早去休息,直接一覺睡到大天亮,公輸矩有些虛脫的在陌生的院子醒來,要不是聽見外麵熟悉的聲音甚至以為自己被山匪給劫走了。
哦,山匪抓人不會安排這麼舒服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