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滿桌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尷尬不已,隻能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一手端起麵前的水,低頭喝了一口。不料那口水才喝進去,突然感到身旁的白小姐竟在桌下朝著自己伸過來一隻手,指尖碰到了他手腕內側脈搏跳動處的皮膚,停住,接著,逗弄他似的,塗了鮮紅指甲油的尖尖指甲在他腕上輕輕地搔了兩下。這感覺,又酥,又癢,仿佛一下子就透到了腳底心。
聶載沉一個分神,頓時被水嗆住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急忙抽回自己原本放在下麵的那隻手,站了起來,背對著人,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止住這狼狽的場麵,轉回身,就對上了始作俑者的目光。
她的那隻手早就收了回去,撥弄著一隻銀湯勺的長柄,人靠在椅背上,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眼神裡一片無辜。
聶載沉定了定神,不再看她,為自己的失禮向同桌人致歉。
將軍夫人問他情況如何,需不需要手帕,不待他答,又道:“婉玉,你手帕乾淨的,借載沉用下。”
丁婉玉目露關切之色,站了起來,從袖中抽出一塊雪白的絲帕,遞了過來。
幾乎是出於下意識,聶載沉再次看了眼白錦繡。
她的唇角上翹,似笑非笑。眼神卻變了,仿佛兩把小刀似的射了過來。
聶載沉本就不會接丁婉玉的手帕,立刻婉拒:“多謝好意,我心領了,請小姐收回。”
丁婉玉拿著手帕的那隻手停頓了一下,慢慢收了回來,微笑道:“你沒事就好。”
她風度依舊地坐了回去。
聶載沉也坐了下去,怕身邊的人再暗中搗亂,渾身崩得緊緊,好在接下來,她總算沒再出什麼小動作了。
將軍夫人因為丈夫外甥女夾在了中間,有些話也不好說,十分掃興,這頓飯再吃片刻,也就結束了。
聶載沉鬆了一口長氣,立刻站了起來,婉拒將軍夫人的挽留,說自己另還有點事,先行告辭。
將軍夫人十分失望,隻好送客。
白錦繡亦步亦趨地跟著將軍夫人和丁表姐送客,親眼看著聶載沉騎馬離開,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這才放心地回了屋。
他人都走了,她自然也沒必要再留下了。假意再坐了一會兒,也起身道:“舅舅,舅母,晚上打擾你們了,我怕回去晚了爹他們擔心,我回家了。表姐,我下回再來找你玩兒!”
精心準備的這頓飯,就這樣草草收場了。
丁婉玉壓下心中的厭惡之感,笑道:“表妹你走好。”
將軍夫人也假意留了幾句。等白錦繡一走,帶著一肚子的氣回屋,見丁婉玉怔怔地坐著,上前安慰:“婉玉,你彆傷心,都怪錦繡壞了事!也是你運氣不好。姨媽儘快再幫你找個機會,下次一定不會再讓人奪了你的風頭。”
丁婉玉微微蹙眉,出神了片刻,道:“姨媽,你不用再叫他到家裡吃飯了,我看沒什麼大用。我再想想,怎麼做才是最好。”
……
舅母和丁表姐怎麼看自己,白錦繡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她自然同情丁表姐的不易,可她現在要碰聶載沉,這就不能怪她不念姐妹情了。
生平第一次,她被一個男人那樣親過,抱過,連最私密的畫像,都被他給看了個光,他拒絕自己父親的好意也就算了,居然這麼快就和彆的女人來事。
當她白錦繡是死人嗎?
回來的路上,她一個人坐在晃晃蕩蕩的馬車裡,回想著今晚的一幕一幕。
要不是自己橫插一杠加以破壞,晚上他大概早就接了丁表姐從袖子裡抽出的那塊手帕。
白錦繡越想心裡越是氣憤,恨不得立刻追到西營去扇他兩個耳光子,再三告誡自己忍耐,來日方長。
等馬車一停在自家大門口,她就從車門裡鑽了出來,也不用人放腳凳,提起裙裾跳了下去,快步朝裡走去。
白成山已經回家了。白錦繡找到父親,開口就道:“爹,我已經想好了,我聽你的,為了安全起見,香港我不去了,留在家裡再休息段時間吧。我會向卡登小姐解釋請假的。”
白成山很高興:“這樣就好。我過兩天就回古城,要麼你和我一起回。”
“爹你先回吧,我還想在廣州住些天。”
“這邊以前還有些朋友,等休息好了,我就回古城陪爹。”
對上父親朝自己投來的審視目光,她故作鎮定地解釋。
白成山想了下,點頭:“那好,爹先回去,你在這裡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