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繡一錘定音,決定搬出白家,和聶載沉一起住到司令部後頭的宅邸裡。
聶載沉覺得不合適。
那地方雖然比普通廣州民眾住的民宅是要好得多,畢竟是正兒八經的官邸,三進的四方大屋,還帶了個庭院,但實在老舊破敗,根本沒法和她住慣了的白家相比。他不想她因為自己吃這種沒必要的苦。但要是不答應,又怕她認為他不想她離他那麼近,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隻剩點頭的份。
這會兒廣州形勢大致定了,白成山前些時候剛回古城。即便他還在,開口阻攔,白錦繡未必就聽,何況是白鏡堂和張琬琰的勸?
第二天,白家的管事就帶著人去那裡收拾地方,白錦繡在家忙著整理東西。
張琬琰從娘家回來,一聽到這個消息,立馬過去看了下,回來連連搖頭,勸正在收拾衣服的小姑:“繡繡,那地方嫂子剛去看過回來了,你們倆住,小倒不算小,但實在太寒磣了,院裡都是草,地磚到處翹,轉春就返潮,采光也不好!你在家住得好好的,乾什麼去住那裡?”
白錦繡說:“草拔了,裝紗窗,灑些石灰,牆刷白,沒問題的。”
聶載沉的衣物不多,收拾好後,她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
張琬琰其實隱隱有點猜到是怎麼回事。
她先前也想過,聶載沉隨小姑子長久住白家的話,外頭肯定有人多嘴,但看聶載沉自己並不在乎,她自然也就不多事。讓小姑子一直住家裡多好,圖個放心。
小姑子之前也懵懵懂懂的,對這種事完全沒上心,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突然就想著搬出去了。
“是不是你聽到外頭人說什麼?”張琬琰問她。
張琬琰其實也沒少聽。
白錦繡手一頓,繼續折著衣服。
“我說你怎麼這麼死心眼?載沉要是自己想出去,你自然不好再住家裡。但我聽說當初爹要給你們在外頭置屋的,是他自己說住咱們家。他現在也沒說什麼,你何必搬?”
白錦繡遲疑了下,終於說道:“嫂子,當初就算爹給我們另外置屋,用的也是我們白家的錢。他大概覺得沒分彆,索性就住在我們家了。他是個有心事也不說的人。以前也就算了,現在他不一樣了,還住我們家,我怕他介意了也不講。”
“何況,就算他自己真的不在意,我也不想讓他因為遷就我,讓彆人在背後說他閒話。”她又補了一句。
張琬琰十分詫異,沒想到小姑子竟然想得這麼多。
她看了白錦繡片刻,歎氣:“行,行,你有理!真是叫人沒辦法!”
事情既然沒法改了,張琬琰也就隻能配合,又過去親自盯著,指揮人把那地方的雜草給除了,補好缺角的圍牆,往屋角灑石灰雄黃,翻屋頂,刷白牆,再搬掉裡頭年長日久也不知道什麼人用過的陳舊家具,忙忙碌碌了半個月,等換掉最後幾件家具,大體也就差不多了。
這天,聶載沉一早就去了黃埔長洲島,一套新的家具送到,張琬琰陪白錦繡一起過來布置。小姑子忙忙碌碌,指揮人把東西抬來抬去地看位置,張琬琰和送貨的掌櫃有點親戚關係,就送人出去。
這座宅邸和前頭的司令部雖然毗鄰,但各自開了個大門,中間不通。宅子大門對出去的是條相對僻靜的路,平時車馬不多,隻有住附近的人來回經過。順著這條路走個幾十步右拐,上了一條大馬路,就是司令部的大門。
張琬琰和掌櫃的在門口說著話,忽然看見兩個轎夫抬著頂青布小轎從小路上拐了過來,邊上跟著個看起來像是酒樓戲院跟班模樣的人,沿著小路往那頭去,心裡一動,和掌櫃告了聲辭,跟了上去。果然,那頂轎子停在了距離司令部大門有些路的一個角落裡,轎簾掀了起來,裡頭露出一個穿了身粉藍褂裙的年輕貌美女子,女子和邊上的跟班說了幾句話,那跟班就朝大門跑了過去。
張琬琰上去些,聽到跟班打聽聶司令,衛兵說不在。跟班就問什麼時候回,衛兵說不知道。跟班遲疑了下,又問聶司令去了哪裡可否告知,自己有要緊的事要尋他。
衛兵不耐煩地道:“你什麼人?要緊事就和我說,等司令回來,替你轉告!”
跟班又不說了,回頭看了眼轎子,跑了回來,學了一番。
轎子裡的女子靜默了片刻,輕聲說:“就在這裡等吧,晚些應當能等到的。”
跟班應好,不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聶司令是隨便什麼人都要見的嗎?真有事,和我說,我帶話!”
跟班轉頭,身後站了個衣著華麗的少婦,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太太,兩隻眼睛冷冷地盯了過來,不禁噤聲,看向轎子裡的女子。
女子遲疑了下,問道:“敢問夫人貴姓?”
張琬琰看著她:“你就是喜福順班的什麼小玉環吧?你問我是誰?我就是你要找的聶司令的嫂子!”
小玉環臉色微僵,頓了一頓,從轎子裡下來,說道:“白少奶奶在上,小女子不知,剛才失禮了。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隻是今天路過,想起來前次水澇時聶司令助力過我們班子,想向他道聲謝。聶司令不在,我也該回,不敢煩擾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