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望著安明晦那清瘦得幾乎撐不起喜袍的身子,範語蘭再也忍耐不住地落下了眼淚,坐在她旁邊的蕭夫人也不知何時低下了頭默默擦拭淚水,廣煊雖一言不發,但也同樣紅了眼眶。
菱秋一下子站起身,惱火地瞪著對麵的三人,出聲罵道:“你們正道中人就是小家子氣,這麼好的日子哭個什麼勁?!簡直晦氣!都給本姑娘笑出來,否則彆怪本姑娘不客氣!”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自己的眼眶中卻也撲簌簌地掉著淚水,同時又伴著鞭炮聲拚命地為那對新人拍手祝賀,直到目送著那兩人步入後堂,纖細的手掌都拍得發紅,眼睛鼻尖也哭得發紅。
過了沒一會兒,去後麵放下絹花、拿掉了蓋頭兩人便又返回了廳堂招待客人,蕭承淵與其他賀喜的人說話,安明晦便來到了他們這一桌,看著這一桌人全都雙眼泛紅,不由得無奈地笑道:“這麼久沒見了,如今重逢又是在這樣的大喜之日,你們難過個什麼?”
他的麵色頗為紅潤,與消瘦的身形與麵容形成鮮明的反差,但在場的人都不覺得那是大病初愈的人應有的氣色。
“我隻是眼睛裡不小心進了沙子,誰知道他們幾個哭個什麼勁,沒出息。”菱秋彆過頭,不願意被他瞧見了自己這狼狽的模樣。
安明晦點點頭,依然沒有戳穿這一如既往拙劣的謊言,隻溫和地笑笑。
“安哥,在武林盟時沒能幫上你們,抱歉。”廣煊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端起酒杯向他道賀,“恭喜。”隨即一飲而儘。
蕭夫人也抬起了頭,麵上精致的妝容都被淚水化開了少許,卻依然笑著祝福:“你們在一起要好好的,夫君他在天之靈也一定會覺得欣慰。”
她身為繼母,方才本應站在前麵接受二位新人的拜禮,但她生怕自己忍不住淚意壞了這大好的場合,便推辭了去。
“安哥哥,安哥哥……”範語蘭哭得停不下來,哽咽著撲到他的懷中,“你不要走,我還想聽你給我們講故事,你還答應了要為我畫一副畫像的……”
安明晦耐心勸慰著,又與他們說了許久話之後,才與走來這邊的蕭承淵一同回了後堂。
菱秋望著他們的背影,抬起胳膊用力擦掉了眼眶中的淚水,大聲喊道:“連我都親自來道賀了,你們兩個可一定要長相廝守下去才行!”
那個人轉過頭,帶著笑意揚聲道:“承你吉言。”
至此,婚宴本可以結束了,但在場賓客卻沒幾個離開的,許多人即使沒什麼可說的也依然在與身邊的人攀談交流,心裡想著:哪怕再多熱鬨一會兒,多添一分喜氣也好。
這天夜裡流雲閣整夜亮著大紅色的燈籠,徹夜不熄。
***
大婚次日,流雲閣的安公子病逝,其師兄流雲閣閣主蕭承淵親自操辦了葬禮,尋了一處風水極好的墓地,連那墓碑與墳地都是親手雕刻、親手挖掘。
下葬時,蕭承淵隻帶了寥寥幾個親信一同前往,此外沒有允許任何人前來。
而下葬後,蕭閣主本人也失去了蹤跡,無人知道他去了何處。
隻有熟絡之人去安公子墳前祭拜,抬頭看那墓碑時,才會發現那墓碑上刻著兩個人的名字,是個夫妻合葬墓。
蕭承淵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唯有那幾個一同前去進行安葬的親信聽到了,他們的主子在親自挖開那處土壤,放入棺木時,口中低聲呢喃著:“師弟莫急,此事我不放心交給彆人,故耽擱了幾日,馬上便去尋你。”
將墓穴填埋好的便是那幾個親信,他們隻執行著主子最後下達的鐵令,即使明知道這一點點被沙土石塊掩蓋的棺中不止有一個死人,更有一個還活著的心死之人。
那墓碑刻得簡單,僅僅交代了墓主的姓名:
夫安若華及妻室蕭從寒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