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先生居然也來聽課,您對這屆新老師真是上心啊。”
“是啊,寧先生太敬業了。”幾個年長的老師,把年輕男人簇擁在其中,殷情地恭維著。
寧青禾不理會他們的奉承,漫不經心地說了聲:“課上得不錯。”
“您說許老師啊?是的是的,許老師的功底確實很紮實。”他一說,就有人附和起來,“前途無量,前途無量……”
領導們的聲音漸漸遠去了,許果抱著課本和教案,走上了樓梯。
新教師入職的頭一個學期,領導時不時來聽課是常有的事,她儘量做到不怯場,不過就是寧青禾也跟過來一起聽,讓她有些意外。
她走上了天台,把書本擱在欄杆上,趴上去吹吹風,讓繃了一節課的神經得到短暫的放鬆。
休息了片刻,她拿出手機,翻到先前打過的號碼。
這天已經到了周五,上次打過去沒能趕得上路老師在,今天再打一遍,應該能找得到他了吧。
許果背靠著欄杆,沒有立刻撥號。
往事於她而言是道必須跨過去的檻,但對於他人來說未必如此。
時隔多年,再揭起從前的傷疤,路老師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她無從預知。
手指懸在屏幕上,正思索著一會兒該怎麼跟老師開口,還沒來得及撥打,它反倒自己亮了。
許果愣了愣,忐忑地接了起來:“你好……”
卻沒有聽到預想之中久違多年的聲音。
那邊說話的是上次接她電話的男人,口音濃重:“上次是你打來電話找路老師的?”
“是我。”她說。
“路老師塵肺病複發了,人住進了醫院,情況不是很好,你認識他,能不能聯係他的家人?”
對方說得斷斷續續的,許果隻聽了個大概,也不是很懂,驚愕地問:“什麼,你說什麼?”
匆忙中,電話被掛斷,她再打過去,那邊一直提示占線。
許果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暗了下去。
“叮鈴鈴——”預備鈴響過一遍。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書本,走下了天台,去開周例會。
例會上又出現了寧青禾的身影,她已經無暇去困惑了,滿腦子想的都是路岑住院的事。
也許,她應該親自去一趟那邊,看望一眼那個教過她的老師。
“許老師。”主任點了她的名,叫了好幾次。
許果回過神來:“啊,主任?”
“寧先生剛才說,由你來牽頭,組織這些興趣小組,拜托了。”對方絲毫沒有介意她的走神,笑容可掬地看著她。
在場的同事,齊齊盯著她看。她環視過一圈,點了頭:“好,謝謝領導們的信任。”
散了會,她回辦公室收拾了東西,下班回家。
沿著路往校門外走,一輛車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她回了頭,發現那是寧青禾的賓利。
她沒有停下腳步,他卻開了過去,與她並排,搖下了車窗:“許老師,怎麼一直心事重重的?”
“我沒什麼。”許果四下張望,聽慣了流言蜚語,她十分注重避嫌。
好在,高一年級的教研會一向開得最遲,學校裡的師生都走得差不多。
寧青禾似乎很關心地問候了一句:“聯係到了沒有?”
她咬著唇不語。
“我想你可能沒有聯係到吧,我剛收到了消息。”他打著方向盤,隨她一起出了校門,“路老師也算是我的恩師,我打算去醫院看看他,許老師要一起去嗎?”
許果也是實實在在猶豫了一下。
“我確實打算去,不過,一起就算了。”她還是拒絕了他的提議。
與此同時,她看到不遠處停著的那輛熟悉的車,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沈星柏從車上下來,許果也加快了腳步,跑了過去。
“你有好幾天沒來接我了。”許果不應該說這樣的話的,她並不希望沈星柏整天圍著他轉,他應該專注他自己的事才對。
但她撲到沈星柏的懷裡,脫口而出。
“剛處理完我母親的事,抱歉。”沈星柏溫柔地向她解釋,把她扶上了車,目光卻偏移著,投向了彆處。
坐在擋風玻璃後的寧青禾,無畏地對上他的視線,微微一笑。
這笑容,可不能稱得上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