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懷舟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三年前,琉玉考上縣案首,出發去嶺南的那天晚上。
那日吃完飯,他在房中整理卷案,琉玉拿了一摞考卷,敲響他的門。
“師父,這是我親擬的卷子,你幫我看看。”
“好。”
“師父,以後同窗,就拜托師父照顧了。”
十一歲的琉玉,聲音稚嫩,模樣也未長開,他雖入夢,但意識尚存。
他記得,說完這一句,琉玉便要去收拾行李,再然後,便是帶著她娘和姐姐,隱居他處。他心裡慌亂,想要製止,但畫麵一轉,夢境又變了。
十二歲的琉玉,模樣長開了些,越發的俊俏,她束著發,發間還有今日遊街時,路人撒落的花瓣。
今日,是琉玉連中三元,遊街那晚,他要先去京城,臨走時,她前來送行。
“師父,就不能和我一起上京嗎?”
她揪著他的袖袍一角,眼裡有些許不舍。
“琉玉,正事要緊,不可再依賴為師。”
袖袍揪住的手指鬆開,夢裡的他看她長歎一口氣,乖巧的點點頭。
“師父,一路保重,記得照顧好自己。”
夢又變了。
十三歲的琉玉,已經成了大魏新帝,這一晚,是群臣罷朝之日,他心裡擔心,趕過來看她。
暗處的人看不清模樣,空氣裡全是酒氣。
他被推搡在床上,手腕被死死的鉗製住!
即便知道是做夢,但回憶這一段,讓他還是忍不住羞惱。
“琉玉,你放肆!”
嗬斥之聲並沒有奏效,一縷冰涼的腰帶捆束在雕花床頭,待捆完,黑暗裡的人似鬆了一口氣,把頭埋在他頸窩處。
他當時,又怒又急,想開口,卻感受到一滴滾燙的淚滴在他脖子上。
“師父便是沒嘗過眾叛親離的苦,待哪一日,你便再也見不到我,你又待如何?”
又待如何?
沈懷舟想深思,卻發現畫麵又變了。
周邊全是黑色空洞。
他看到琉玉渾身浴血的站在儘頭,這場麵太過震撼,讓他全然忘記此時身處夢境。
“琉玉......”
他急急開口,心中大亂。
“師父,這平安符,還給你。”
她走上前,鮮血淋漓的手裡,握著伐金北上之前他為她求的一枚平安符。
“用不上了。”她說:“師父保重。”
保重......
“琉玉!”
他瞬間驚醒。
屋外,蟬鳴聲遍地。
正午烈陽高照,原來是驚夢一場。
他披衣起身,去桌前喝了一杯涼茶。
霍山黃芽清苦,那苦澀繚繞口舌,讓他輕微回神。
怎麼做了這麼不吉利的夢。
他看向茶盞的手,手指竟然還隱隱發顫。
眼皮跳的厲害,他靜不下心,便想出去走走。
“禦駕回京了,咱們皇上回來了。”
“快快快,大軍凱旋,已經到了南城門了。”
“等我一會兒,我稟告一下嚒嚒就過去。”
沈府的小丫鬟嬉鬨著,沈懷舟心神一鬆,笑自己白擔心一場。
夢境,向來都是反的。
他轉身回屋,準備換上官服相迎。
若是自己不去,琉玉估計又要鬨了。
她那嘴,向來厲害,自己又說不過她,偶爾想擺出一副師父的身份壓她一壓,又不忍看她那副可憐的模樣,總是一味的縱著。
罷了罷了。
還是快快換身衣服,進宮程序向來繁瑣,彆遲了才好。
“嘭———”
突然,院門被大力撞開。
世安帶著長白鐵騎,一下子衝了進來。
“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