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裡晚風帶著蕭瑟的涼意。
小院主屋的燈已經歇了許久。
雲崖兒把銅板收好,又等了一陣,這才起身拿藥,打開房門。
映月之暉在他素軟輕衫之上渡了一層白露清霜,讓他身姿出塵,脫俗似仙。
他慢慢踱步到小灶旁,正準備煎藥,卻對上一副探究的雙眼。
“要死了,大晚上嚇人。”
他伸出手,一把把蹲在灶台旁的蘇琉玉拽起來。
外衫冰涼,顯然是在這裡等了許久。
“崖哥,你壓根不是風寒,你乾嘛瞞著我。”
雲崖兒隱在鬥笠之下的神色,第一次有點不自在起來。
“誰告訴你我不是風寒。”
“若是風寒,何必避著旁人?”蘇琉玉皺著眉,打量他:“再者,即便風寒,以你醫術,怎會數日不愈。”
她語氣咄咄相逼,完全不給他反口的機會。
“是不是,舊傷一直未好?”
她目光落在他肩頭。
當時,兩人逃難,肩胛之處一柄刺穿劍傷已是萬分凶險。
加上長生殿掌罰,她雖不說,但不代表她不留意。
當初在宮裡,兩人不同住一處,壓根發現不了。
但現在,兩人同住一院,自前幾日就看他夜間煎藥,便日日留心,如是守了幾日,今日才問,卻沒想到他壓根不說實話。
“你說話!”
蘇琉玉拽住他的袖子,逼了一句。
雲崖兒被她揪住袖子,隻是側著身子,卻沒看她。
“調養之症,你彆管。”
“什麼叫我彆管?”蘇琉玉看著他:“上次你不聲不響去長生殿,原是以為你避嫌,如今竟然知道,那這賬,便今日一起好好算一算。”
“你又在發什麼瘋?”
蘇琉玉想錘死他。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你知道,我剿滅長生殿一事,是不是。”
“嗯。”
“當初,長生殿親赴鄂北,蠱惑民心,四方知府上奏,我知道此事後,便親自下旨平定霍亂,不是我吹,論蠱惑遊說之談,那長生殿,還真不是我對手。”
“......”
誰有你會忽悠。
雲崖兒心裡罵了一句。
“他們沒辦法,便親自邀我會麵一談,想必你也知道長生殿那套忽悠人的套路,我心想他們雖不要臉,但至少醫術了得,未嘗不可一用,但是,交談間,他們說,你死了。”
雲崖兒身子一下子緊繃起來。
“我很生氣當時,也有點害怕。”她聲音平靜,但遙想當初,卻曆曆在目:“我被逼急了,就揍了那老道一頓,這次會麵是徹底談崩了。”
她又道。
“談崩後,我帶著斥候軍,準備去大齊找你,那時不知你生死,想著必須見到你一麵,不然心實在難安,但是。”
她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但是,你們長生殿也不是好惹的,自鄂北府散播疫症,我當時已經快入北荒,沒辦法,隻好回去平定民心,我當時百般自責,一麵是我百姓,一麵是你,實在沒辦法。”
“後來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說這些,不是為了彆的,隻是想讓你知道,這個虧我們已經吃了一次了,若是當初,我們商量好,何苦苦了這麼多人?”
她看向他消瘦的身子骨。
“雲儀,你自己受罪,可知有人,也在替你擔心自責?”
雲崖兒把身子轉過來,看了她一眼。
“你是為了我。”
“你不也是為了我。”蘇琉玉坦然:“不過,你為我,也有所不同,你被揍了一頓,但我沒有,我比較怕疼。”
雲崖兒心裡那稍微感動一下的苗頭,被這一句,又狠狠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