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我開,要想從此過,前章補起來。
她捂住嘴,咳了一聲,溫和地說:“小蘭,我也不想吃這藥。可你二哥就要回來了,我得快點好起來,不然他回來肯定會擔心我的,我不想讓他擔心。”
周小蘭聽了心裡酸溜溜的:“彆做白日夢了?我二哥要擔心,也是擔心我這個親妹妹,你算老幾!”
一聽這話,覃秀芳就知道,周大全兩口子並未將周家成已經在外麵另娶的事告訴周小蘭。
也是,周小蘭性子咋咋呼呼,藏不住事,她要知道了,鐵定會來大肆嘲諷奚落自己,而且還會把這件事傳得全村都知道,授人以柄,周大全這麼要麵子,鐵定不會告訴她。上輩子,好像也是周家成回來後,她才開始奚落自己的,也就是說,周大全兩口子打算一直瞞著她。
也好,什麼都不知道,脾氣又衝的周小蘭最好利用了,隨便一刺激她就會蹦躂起來,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劉彩雲和周大全兩口子精明一世,卻養出這麼個傻白蠢的女兒,不得不說是一大敗筆。
覃秀芳含笑看著她,眼神充滿了包容:“小蘭,你還小不懂,夫妻跟兄妹之間不一樣。等你嫁人了,你就知道了。你看那戲台上唱的,男人有出息了,給母親妻子掙誥命,有給姐妹掙嗎?你是你二哥唯一的親妹妹,我們自然是關心你的,但這跟你二哥擔心我,關心我,並不相衝突,你說對吧?你放心,等你嫁到了田家,要是田生欺負你,哪怕我跟你二哥都去城裡了,接到信,我們也會立即回來給你撐腰的”
她哥有出息卻要帶著這個不相乾的女人進城享福,而她這個親妹妹卻隻能在鄉下過苦日子,被人欺負了,才搬出哥哥的名頭使一使?憑什麼啊?她才是跟她二哥一幕同胞的親妹妹,至親,血親。
這一刻,周小蘭心裡本就存在的不平達到了極點。
她抿唇,瞪著覃秀芳:“你憑什麼跟我哥進城享福?就算要進城,那也是我進城,你算哪根蔥?輪得到你嗎?”
覃秀芳含笑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夫妻倆哪有分開的。不過小蘭說得也有道理,你是你二哥的親妹妹,沒道理哥哥嫂子都進城了,還讓你在鄉下種地受累。等你二哥回來,我問問他,有沒有辦法將你和田生一塊兒弄進城,你看好不好?“
“誰讓你說,我不會自己說啊?”周小蘭非常不滿覃秀芳這種主人翁的口吻,不過卻對她的識趣挺滿意的。
覃秀芳也不跟她生氣,依舊好脾氣地說:“有道理,你跟你二哥從小一塊兒長大,兄妹情深,你說他還有不答應的啊?我看春花跟你差不多大,他們家也隻有她這個小妹妹沒說親了,他們家裡人那麼疼她,怕是也舍不得她在農村受苦,你跟她關係好。回頭你找她打聽打聽,要是他們有辦法,咱們也可以等你二哥回來之後,直接跟他說,省得還要讓你二哥想法子。“
“這還用你說,我早想到了,我這就去問春花。”周小蘭覺得覃秀芳這話挺有道理的,但她不肯承認,嫌惡地捂住鼻子,揮了揮手,跑出去了。
看到她的背影,覃秀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覃秀芳是故意刺激周小蘭去找周春花的。因為跟周家成這個喜新厭舊的負心漢不同,周建安責任感特彆強,從未想過拋棄家裡的糟糠妻。所以他這次回來就是想將父母妻子和唯一還沒出嫁的妹妹一塊兒帶進城的。
雖然剛開始靠他一個人的工資,全家過得很艱難,但他們全家都很能吃苦又節儉,很快,父母找了掃大街的工作,他媳婦和周春花也去紡織廠做了臨時工。一家人漸漸在城裡紮了根,一輩子都過得不錯。
周小蘭上輩子就很嫉妒這個進城端了鐵飯碗的小姐妹。要是現在知道對方要進城了,那還不得羨慕嫉妒死,回家鐵定一個勁兒地慫恿她爹媽退婚進城過好日子。那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果不其然,覃秀芳猜得沒錯,她剛煎好藥,周小蘭就急衝衝地跑了回來,像一陣風一樣,一口氣跑進廚房,拉著劉彩雲就說:“媽,建安哥要帶春花還有她爹娘進城過好日子。等二哥回來,咱們也跟他進城好不好?”
劉彩雲有點頭痛,女兒不知道,她可清楚,兒子在城裡討了一個女學生做媳婦兒,嬌氣著呢,哪肯伺候他們這鄉下的公公婆婆啊。周家成的信裡順便給他們捎了四塊銀元說孝敬他們的,還說部隊給他分了兩間屋,但卻沒提要接他們進城的話,隻說等忙完了就回來看他們。特意提隻分了兩間屋,不就是怕他們去嗎?
劉彩雲心裡其實也有點不痛快,這不是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娘嗎?但周大全說,他們做爹娘的,幫不上家成,也不能給家成拖後腿,就彆去城裡麻煩他了。她才暫時打消了心裡這個念頭,誰料女兒又提起,這不是惹她不痛快嗎?
“進什麼城?都要結婚的人了,還天天惦記著這些有的沒的,回屋做你的衣服去,彆回頭結婚連件漂亮的新衣服都沒有。”劉彩雲沒好氣地說。
覃秀芳沒想到她娘連考都沒考慮一下就拒絕了,當場癟下了嘴巴,哭兮兮地說:“為什麼?人家春花的哥哥就帶他們進城過好日子,我二哥為什麼不行?娘,我不要嫁人了,我要跟二哥進城。”
劉彩雲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腦門上:“瞎說什麼呢,兩家都要定親了,你當兒戲啊?”
“不還沒定下來嗎?再說,就算定下來了,也可以帶著田生一起進城啊。”周小蘭抓住劉彩雲的胳膊搖啊搖,“娘,你就隻心疼二哥,不心疼我跟立恩嗎?你想眼睜睜地看著我嫁到田家,天天下地乾活,麵朝黃土背朝天嗎?還有立恩,他沒爹沒媽的,在鄉下多可憐,要是進了城,聽說還能去學堂,以後有出息了,我大哥在地下也能安心啊。娘,以前最疼大哥了,你能眼睜睜地看著立恩在鄉下種一輩子的地嗎?”
生下大兒子劉彩雲才在周家站穩了腳跟,大兒子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她也最疼這個兒子,所以自然也很疼大兒子留下來的唯一的血脈。
周小蘭這番話著實說到了她的心坎裡。是啊,兄弟姐妹不就是該互相幫助的嗎?家成有出息了,也要拉扒妹妹一把,再幫忙養育沒爹沒娘的侄子,誰家不是這樣的呢?沒道理他一個人在城裡過好日子,爹娘侄子卻在鄉下孤苦無依。
於是,劉彩雲鬆了口:“我回頭跟你爸說說,等你哥回來咱們再提。你彆聲張啊。”
“嗯,娘,我曉得的,你就放心吧。”周小蘭美滋滋地跑回了房,出門看到覃秀芳時,還得意地揚了揚眉。
看到她這幅神采飛揚的樣子,覃秀芳就知道她已經說通了劉彩雲。周小蘭就是一杆好槍,指哪兒打哪兒。慫恿周家人進城第一步達成,接下來看劉彩雲的威力了。
其實以前也這樣,但周小蘭頭一次感覺心酸和不平,她緊抿著唇,看著她娘溫柔耐心地將周立恩哄好。
終於,劉彩雲有空搭理她了,隻是語氣格外不好:“小蘭,怎麼回事?你當姑姑的也不知道讓著立恩,都是說了人家的了,傳出去像什麼話?”
周小蘭抿了抿唇,直直盯著她:“娘,二哥到底帶不帶我進城?”
“你瞎咧咧什麼呢,有話回家說。”劉彩雲見一起乾活的婦女已經豎起了耳朵,不想給人看笑話,衝周小蘭使了一記眼色。
但周小蘭根本沒看見,或者說看見了也不在意。她了解她娘,要是他們全家要隨二哥進城,她娘還不到處炫耀的?
“所以,立恩說的是真的,你隻打算把他一個人送進城,我們都留在鄉下?”
被女兒挑破了這個事,劉彩雲的臉色很難看,強行挽尊:“你二哥剛進城,負擔重,咱們什麼都不會,就彆進去給你二哥添亂了,你二哥好,咱們全家才能都好。”
“那為什麼要把這個小兔崽子送進城?他什麼都不會,還要人伺候,進城就不給二哥添亂嗎?說到底還是你們偏心!”周小蘭控訴地吼了出來。
啪!
劉彩雲氣得甩了周小蘭一巴掌:“我是做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東西。我當初生你時……”
周小蘭捂住臉打斷了她的老生常談:“你又要說生我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生大哥二哥就沒吃苦嗎?你心裡就隻有大哥、二哥,根本沒有我……”
說完傷心地捂住臉跑了。
劉彩雲氣得胸口不停地起伏。
旁邊的婦女見了忙安慰她:“現在小蘭不懂事,等她當娘了,就知道咱們當娘的有多不容易了。”
“就是,母女之間哪有隔夜仇,她很快就會想通的。”
劉彩雲勉強笑了笑:“讓你們看笑話了,這孩子被我跟她爹慣壞了。”
“就這一個閨女,誰不疼啊?不過,彩雲你們真不隨二狗進城啊?建安可是要把他娘老子都帶進城裡享福。”
劉彩雲對著一雙雙八卦的眼睛,扯了扯嘴角說:“家成也讓我跟他爹一塊兒進城,不過我們家老頭子不同意,咱們現在還能走能挑,自己乾活養活自己,就不進城給家成增加負擔了,等年紀大了再說吧。”
“你們可真為你們家成著想……”
麵對大家似真似假的恭維,劉彩雲心裡跟吃了苦瓜一樣,她不想進城享兒子的福啊?都怪那個倔強的老頭子。
周小蘭捂住臉,一口氣跑回了家,砰地一聲用力關上了房門,從頭到尾都沒看覃秀芳一眼。
覃秀芳盯著她緊閉的房門看了兩眼,沒有吭聲,徑自去了灶房,燒上水,煮了一隻雞蛋,拿著敲響了周小蘭房間的門。
過了好一會兒,周小蘭才捂著臉跑出來,一把拉開了門,見是覃秀芳,立即怒瞪著她吼道:“怎麼?你也來看我笑話?”
想到她今天前腳才在小姐們麵前吹牛,後腳就被周立恩的話打臉,周小蘭就想哭,她今天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她現在連覃秀芳也不想見,手一伸就想關門,哪知卻被覃秀芳給攔住了。
“等一下,小蘭,我看你臉有點腫,煮了個雞蛋,你用雞蛋滾一滾,消得快一點。姑娘家的臉要好好愛護,尤其是咱們家小蘭這麼俊。”覃秀芳笑盈盈地伸出手,溫柔地望著她。
周小蘭今天遭遇滑鐵盧,被小姐妹笑話,被親娘打臉,情緒正處於崩潰邊緣,驟然之間被人這麼一關心,哪怕她平時看不起覃秀芳,也覺得很受用,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來:“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咱們是一家人,我是你嫂子,不應該對你好嗎?我知道,你沒壞心眼的,就是心直口快,我年紀比你大,理應讓著你。”覃秀芳微笑著說。一邊博取周小蘭的好感,一邊給周家成的新媳婦姚玉潔挖坑。周小蘭自我慣了,以後肯定會拿姚玉潔跟她做比較,但凡姚玉潔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周小蘭就會提起她這個前嫂子,給姚玉潔添堵。
她就是要搞得周家雞犬不寧,全家離心!
周小蘭聽了果然很受用,但她在覃秀芳麵前頤指氣使慣了,自然不會認錯,反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算你識相!”
覃秀芳也不跟她生氣,反而溫柔地說:“進屋坐下,我幫你滾滾臉吧。”
周小蘭退後,讓她進去。
得益於上輩子照顧了好幾個孩子的經驗,覃秀芳很快將雞蛋殼剝掉,輕柔地在周小蘭左臉頰上滾動。
不知是真有效,還是心理作用,周小蘭覺得臉上舒服了許多。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不自覺地就將今天的事抖了出來:“我娘隻送立恩進城,她最疼立恩了。”
可能是覺得這樣沒麵子,怕覃秀芳看笑話,她又趕緊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你也沒份,隻有立恩能進城跟著我二哥享福。”
覃秀芳想,這個周小蘭可真是一個白眼狼,得虧自己不懷好意,不然真做了她嫂子,得被她氣死。這樣一個不分好賴,不懂感恩的極品小姑子還是送給姚玉潔吧。
她的手停頓了幾秒,聲音跟著低了幾分,卻是逆來順受的樣子:“家成剛進城也不容易,隻要他能好好的,我就安心了。等他好了,咱們夫妻總有團聚的一天。”
意思是,我遲早也有進城的機會!
周小蘭聽到這話心裡不痛快了,憑什麼啊,她這個當妹妹的為什麼一點好處都撈不著?反而要便宜覃秀芳這個外人。
見她嘴巴翹得老高,覃秀芳歎了口氣,溫言細語道:“小蘭,爹娘就隻有你和家成兩個孩子,你是他們生的,他們怎麼會不心疼你呢?你說是不是?你得體諒他們,他們也是沒辦法,你沒看他們都打算留在鄉下嗎?”
這話並不能安慰自私慣了,一心想進城的周小蘭。她憤憤不平地說:“那周立恩呢?他為什麼能進城?我怎麼就不行了?我還是我二哥唯一的親妹子呢!”
“立恩小,能吃多少?而且爹娘在鄉下種地也會騰一部分糧食送進城給立恩當口糧的。這對家成來說,並不是多大的負擔。你就不一樣了,你要嫁人了,這要進城,家成怎麼安置你?他管了你,要不要管田生?總不能讓你們倆一個在城裡,一個在鄉下,長期這麼過吧?就是他願意,田家能答應?你要理解爹娘和家成的無奈,他們就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這一個妹妹,能不關心你,能不愛你,能不希望你過得好嗎?”
覃秀芳表麵是在勸和,但話裡卻暗示,是因為跟田家有婚約,讓周家成沒法將她帶進城。
周小蘭聽了這話後,第一反應就是:“那讓我二哥給田生也找個工作就是。”
她真當工作是大白菜,隨便一指就是啊。
覃秀芳含笑問:“不知道春花進城,建安哥給她找好了工作沒?”
這個倒是沒,周小蘭聽春花說過,周建安的意思是先進城,看能不能想辦法給媳婦和妹妹找個臨時工的工作。
周建安都隻能給春花這麼安排,想來工作不是那麼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