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蘭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哥也沒法安置這麼多人啊,那還不簡單,就給她一個人弄個活唄!至於田生,她哥都做官了,田生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哪配得上她啊?她也想嫁個像她哥那樣做官的,讓小姐妹們都羨慕,更重要的是不要被覃秀芳這個孤女給比下去。
退婚,一定要退婚,隻要退了婚,她哥就會帶她進城!至於退婚後名聲的事,那也沒關係,她進城之後,隻要他們家自己不說,誰知道她退過婚?
不過這件事不能讓她爹知道,因為他爹很滿意田生,不會輕易答應退婚的。
怎麼辦呢?周小蘭腦子裡冒出了先斬後奏的想法,雖然知道這麼做後,她爹肯定饒不了她,但她顧不得這麼多了,不退婚,留在鄉下,她會被那些小姐妹笑話一輩子!
周小蘭蹭地站了起來,推開椅子就往外跑。
覃秀芳嚇了一跳,手裡的雞蛋都摔到了地上,她趕緊喊道:“小蘭,小蘭,你去乾嘛呢?”
周小蘭才不買覃秀芳的賬,撂下一句:“你管我?”
說著飛奔了出去,特意從屋後跑了,以免被在屋前收拾玉米稈的劉彩雲看到。
覃秀芳站在屋門口,看著她消失的方向正是通往田家村的小路,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康叔,在嗎?”覃秀芳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道洪亮的中年男聲:“是芳丫頭吧,門沒鎖,你自己推開就是。”
覃秀芳推開門,康大江在院子裡晾曬藥草。他是附近村子比較有名的中醫,除了農忙下地,平時經常上山采藥,走進他家就能聞到一股藥味。
聽到腳步聲,康大江抬頭看了覃秀芳一眼:“麵色潮紅,腳步虛浮,鼻涕不止,發燒了吧?怎麼自己來了,讓小蘭來喊我一聲就行了。”
周大全兩口子會做人,在外麵說話很好聽,對覃秀芳那張口閉口都是我當親閨女養的,我們家秀芳……所以導致村裡人都以為他們對覃秀芳挺好的,不少人還在背後說,覃秀芳能落到周家做童養媳,簡直是走了狗屎運。顯然,康大江也是被假象蒙蔽的村民之一。
覃秀芳嘴角輕輕往常扯了一下,笑得非常勉強:“小蘭比較忙,沒時間。”
這都秋冬季節了,又不是農忙,她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忙,再忙也不至於跑個腿的時間都沒有。
康大江沒說什麼,丟下了手裡的活兒,抬步往裡走去,坐在敞房裡,對覃秀芳說:“坐下,伸出手。“
覃秀芳站著沒動,抿唇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康叔,我隻是感染了一點風寒,今早我起來熬了一鍋驅寒的湯喝,已經好多了,就是嗓子還有點疼。康叔,你能不能給我點金銀花、穿心蓮、黃芩之類的藥草。”
“讓你坐下就坐下,哪那麼多廢話!”康大江沒耐性,語氣很暴躁。
覃秀芳趕緊坐下,卻還是搖頭,吞吞吐吐地說:“康叔,不用了,你就給我點金銀花或者穿心蓮,隨便什麼,隻要能夠消炎止痛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了,我自己能好。”
看著她惶恐不安的樣子,再一想她病成這樣,卻自個來要藥草,自己早上起來煎驅寒的藥湯,康大江隱約猜到了一些,隻怕周家也沒他們表現的那麼和善。這才正常,附近有哪家對童養媳很好的?童養媳基本上都是死了爹娘的孤兒,無家可歸,也沒人撐腰,還不是婆家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手伸出來,藥錢先賒著。”康大江語氣稍緩,但態度還是沒多好。
可覃秀芳知道,他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看起來脾氣不好,但卻最是心軟。上輩子她也生過一場大病,無錢醫治,當時周大全說給周家成去了信,但一直沒有回音。
最後還是康大江主動給她治的病,有部分西藥都是他貼錢買的,至於醫藥費,他說以後有了慢慢還。這個慢慢一拖就是十年。
重回一世,他還是沒變。
覃秀芳吸了吸鼻子,坐到他對麵,伸出了手。
康大江給她把了脈,又問她什麼時候感染的風寒,有哪些症狀,聽完後,給她開了三服藥:“拿回去,一天三頓,一副藥吃一天,要是明天不見好轉,再把藥提回來找我。”
“謝謝康叔,藥錢多少,等我好了上山采草藥抵藥錢。”覃秀芳拿起藥,朝他鞠了一躬,既是謝他上輩子的救命之恩,也是感激他今天的出手相助。
康大江倒沒拒絕:“等你好了再說。”
“嗯,康叔,我先回去了。”覃秀芳向他道了彆,出了門,慢慢往家裡走。
沒走多遠,就看到劉彩雲跟幾個婦女坐在槐樹下在收拾玉米杆。曬乾的玉米杆太長了,弄回家不方便,農閒的時候很多婦女會把它們折短,用稻草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這樣方便燒火做飯。
瞧見覃秀芳過來,那些人立即跟劉彩雲說:“你兒媳婦來了。”
說話間覃秀芳走近了,挨個給大家打招呼:“娘,三嬸,五娘……”
三嬸看著覃秀芳手裡提的三個藥包,關切地說:“芳丫頭身體不舒服啊?”
“咳咳咳……感染了風寒。”覃秀芳劇烈地咳了起來,一副快把心肝都咳出來的模樣。
看樣子病得不輕啊,三嬸幾個對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劉彩雲關心地說:“你這丫頭,生了病就在家好好歇著,有什麼事吩咐你妹子去做。不然,你有個好歹,等家成回來,我怎麼向他交代。”
幾個嬸娘一聽,注意力馬上轉移到了周家成身上:“就是,現在你們家家成有大出息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看看你婆婆他們對你多好,芳丫頭,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
劉彩雲果真會做人,明明他們一家子都不管她死活,但在外麵卻能三言兩句就裝出一個好人的模樣。
既然她這麼喜歡裝好人,那就裝到底吧!
又咳了一聲,覃秀芳虛弱地說:“我曉得了,謝謝嬸娘們關心,我一會兒就回去。對了,娘,剛才我去抓藥的時候,你和爹都不在家,我就先找康叔賒了藥,想回去再跟你們說的。正巧康嬸來了,娘,你把藥錢給康嬸吧,也省得待會兒咱們再跑一趟了。”
劉彩雲素來帶笑的臉僵住了,這個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悶屁的丫頭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劉彩雲不想掏錢,手摸了一下口袋:“哎呀,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錢,晚些時候再給你康叔送過去。”
“娘,讓康嬸子等一下嘛。咱們家的都是你在管,就幾步路,也省得回頭你還要特意走了一趟了。”覃秀芳招呼洗完衣服抱著木盆回來的丁怡,溫柔地說,一副為劉彩雲著想的模樣。
劉彩雲氣得差點吐血,這丫頭今天什麼毛病,一個勁兒地把自己家的錢往外掏,彆是腦子燒傻了。
但當著大夥兒的麵,她不能說不,不然回頭大家怎麼看她?劉彩雲隻好勉強擠出個笑容問道:“丁怡,你等等。秀芳啊,多少錢,我回去拿。”
“半個銀元,我病比較重,康叔開了不少好藥。”覃秀芳立即報出一個數字。
劉彩雲差點摔倒,半個銀元,這麼貴,怎麼不去搶?可話已經說出口了,而且剛才她還在大夥兒麵前吹牛她家家成多能乾,多有出息,現在要賴這半塊銀元的賬,回頭彆人還不知道會怎麼笑話他們家。
要以前,讓他們笑話也就笑話了,但要是家成回來,也被人這樣笑話怎麼行?
為了自家的麵子,為了有出息的兒子的麵子,劉彩雲默默回屋拿了錢出來給丁怡。
覃秀芳立即感動得眼淚汪汪:“娘,你對我真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們二老。”
三嬸幾個也紛紛誇了起來,說周家是難得的和睦之家,兒媳婦勤快孝順,公婆體貼愛護小輩,如今兒子又有出息了,真是滿村打著燈籠都很難找到的人家。
隻有丁怡狐疑地看了看劉彩雲僵硬的笑容,拿著錢回家了。
回去後,她就問丈夫:“剛才芳丫頭來看病了?她生了什麼病,嚴重嗎?”
“風寒感冒,嗓子發炎。”康大江還在弄他的藥草,頭都沒抬一下。
丁怡聽了這個之後,走到他麵前,伸出了手:“那,給你的!”
康大江看到她手裡的半個銀元,嚇了一跳:“你哪兒來的?”
“怎麼,你不知道啊?劉彩雲給的藥費。”丁怡撇嘴說。
康大江沒看到她的表情,兀自道:“就一點治療風寒感冒的藥草,不用這麼多的,就一二十個銅板或者十幾個雞蛋就行了,你把銀元退還給他們。”
法幣不值錢,鄉下多用銅錢、銀元甚至是以物易物。
丁怡收回了錢:“是芳丫頭對劉彩雲說藥費是這麼多的。”
聞言,康大江停下了手裡的活,抬起頭思索了幾秒,長歎了口氣。
丁怡從這一聲歎息中嗅到了什麼:“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芳丫頭在周家的日子恐怕沒那麼好過。”康大江把今天的事和自己的猜測簡單地說了一下。
丁怡聽後一點都不意外:“我早就說劉彩雲那婆娘最假了,一家子都假得很,你還不信。剛才給我錢的時候,她可舍不得了,還要假裝大度闊綽,什麼玩意兒,這錢不還了,要退回去會給芳丫頭惹麻煩的。”
康大江沒意見:“不退就不退吧,她這病還得繼續吃藥,就當她後麵的醫藥費了。”
劉彩雲完全不知道,自己掏了錢,還被康大江兩口子扒下了偽善的麵具,要知道鐵定得吐血。
就光是那半塊銀元就夠她心疼了,以至於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還在嘀咕著這事。
“你說說,這丫頭是不是傻?像以前那樣,多乾活,少說話多好,不說話沒人嫌她是啞巴!”
周大全在一旁抽土煙,聽到這話,慢條斯理地掀了一下眼皮:“可能是聽說家成有出息了,人也跟著膨脹了吧。”
“老娘都沒膨脹,輪得到她一個丫頭得瑟?家成再有出息那也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劉彩雲不滿地抱怨。
周大全沒吭聲,他慣常不喜歡這些女人間的拈酸吃醋。
見他一直不作聲,劉彩雲有點煩,惱怒地說:“他爸,你倒是說句話啊!”
周大全甩開她的手:“想事情呢,你兒子讓咱們把秀芳給打發了,找啥理由呢?”
這幾年,覃秀芳在家乾活勤快不頂嘴,他們又經常在外麵做出婆慈媳孝的姿態,搞得大家都知道他們一家子關係挺好的。這乍然趕覃秀芳走,大家肯定會說他們家閒話。
都知道二狗有出息了,覃秀芳肯定也不會答應改嫁,畢竟這二婚的女人,能嫁什麼好人家?不是嫁給人做後媽,就是嫁給老光棍,覃秀芳隻要腦子沒進水,就知道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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