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當初他沒有離婚,是不是也有人會在家裡做了好吃的,盼著他平安回家?
頭一次,周家成心裡滋生出了後悔的情緒。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越比較他心裡越是難受。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總算宣布解散,放大家回去休息,晚上再來輪班後,周家成迫不及待地回了家,不是家屬院,而是周家。
一夜的紛亂過去,眼看江市又恢複了平靜,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的周家人總算放心下來,早上煮了點東西吃了之後,熬了一夜的四口都躺回床上補覺去了。
周家成回到家,迎
接他的冷清的家。
他拍了好一會兒門,周大全才披著棉襖出來給他開門,見到他,周大全很高興,喜得老淚縱橫:“家成回來了,你可真是讓爹擔心死了!”
周家成的目光落到他肩膀上披著的棉襖上:“爹,你們在睡覺,我吵到你們了啊?”
“昨晚嚇到了,咱們一晚上沒睡,今天實在是太困了,這不就去眯了一會兒,剛躺下你就回來了。”周大全解釋了一句,扭頭衝臥室的方向扯著嗓子大喊,“他娘,彩雲,家成回來了。”
很快,劉彩雲也跑了出來,她衣服穿好了,但頭發還披散著,顯然也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她跑出來就抓住周家成的手:“哎呀,家成你可總算回來了,你可真是嚇死我跟你爹了。”
看著父母喜悅的臉,不知怎麼的,周家成心裡高興不起來。他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仿佛一切都跟他美關係。
“家成,你發什麼呆呢,是太累了嗎?走,快去睡一會兒,看看的眼睛,裡麵都是血絲。”劉彩雲拉著他往裡走。
周家成跟在她後麵,按著肚子說:“我從昨晚到現在一頓飯都沒吃過,餓死了。爹,我想吃沈記的鹵肉,你去給我買點回來好不好?娘,我想吃你煮的麵了,可以嗎?”周家成按住肚子問道。
兒子平安歸來,想吃點東西填飽肚子,當爹娘的還有不應的。
周大全立即吩咐劉彩雲:“你去給家成煮麵,多煎兩個雞蛋,我去買鹵肉。”
劉彩雲嗔了他一眼:“這還用你說啊?快去吧,家成餓壞了。”
說著,她也趕緊跑回廚房,刷鍋煎蛋。
三隻雞蛋剛打進鍋裡,滋滋作響,周家成就進來了,站在她旁邊,冷不丁地問道:“娘,你實話告訴我?你前幾天總問我部隊的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刻意支走周大全,他就是為了問這個。
劉彩雲嚇了一大跳,手一鬆,雞蛋殼掉進了鍋裡,她趕緊拿過鏟子手忙腳亂地鏟雞蛋殼,眼睛一直盯著鍋底,斬釘截鐵地說:“你,你胡說什麼啊?我就是關心你。”
“真的嗎?”周家成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劉彩雲心裡很慌,但既然戰爭都結束了,也沒人來抓她,這
個事應該沒人知道。那她自然不能告訴兒子。
深吸了一口氣,劉彩雲轉身,瞪著周家成:“怎麼?你連娘都不信?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再說了,不是關心你,那我問這些是為什麼?”
周家成說不出來,他直覺他娘在撒謊。但可能他心裡也極其希望他的猜測是錯的,所以選擇了相信她:“我相信娘不會騙我。不過你以後不要再問這些了,部隊有部隊的組織紀律,你胡亂打聽會惹人懷疑的,到時候若是把你當間諜抓了起來,我都救不了你。”
劉彩雲聽說這麼嚴重,手死死捏著鏟子:“我……我知道了,我不會的,你就放心吧,家成,你娘還沒糊塗呢!娘就是關心你,誰讓娘就你這一個兒子了,我不關心你,我關心誰?”
“知道了。”周家成丟下這句話,心情沉重地出了廚房,坐在堂屋。
沒過多久,周大全就提著買的鹵肉回來了。他將鹵肉裝盤,然後招呼周家成:“先吃點肉。”
“好,謝謝爹。”周家成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鹵肉,慢慢地嚼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周大全見了,很是不解:“怎麼回事?不是打了勝仗嗎?你咋還不高興?對了,你昨晚立了功沒有?要是立了功,那你會不會提一提再轉業?”
轉業去了政府部門那也是當官,自從兒子說要轉業後,周大全出去溜達的時候就打聽過了,這在部隊裡的官越大,轉業之後的官也越大。就算他兒子不能在部隊了,轉業到地方做個父母官,那也是給他們老周家長臉啊,所以這官自然是越大越好了。
周家成心事重重的,哪有功夫想這個。他現在也不敢奢望這個,隻求能儘快轉業,平平順順地去地方,安頓下來,遠離一切是是非非。
“很難,我昨晚沒什麼特殊的表現。”周家成實話實說。他昨晚也像搏一把,當時想的是,要是他娘真的做了什麼,看在他立功的份上,組織會對他網開一麵,但沈一飛那人不怕死,沒給他這個機會。
周大全很失望,但戰爭已經結束了,兒子也回來了,再想這些也沒用。他收起失落的情緒說:“算了,不能提就不提吧,早點轉業也好。昨晚聽到那槍炮聲,我那個心啊,一
直提著。你大哥走得早,如今我跟你娘就隻剩下你這一個兒子,我們也不求你能大富大貴了,就隻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這話說到了周家成的心坎裡,他點點頭:“我待會兒就回去問問我的轉業申請批下來沒有,爭取儘快轉業到地方吧。”
這樣即便他娘真的做過什麼,等他一走,大家也許就忘了他們一家子,這些事也會隨之封印,不會再有人想起。
吃過飯後,拒絕了家人挽留,周家成沒有休息,直接回了部隊去找毛政委。
小張見到他,問道:“周排長找毛政委是有什麼事嗎?“
周家成直言:“我想問問,我的轉業申請什麼時候批下來。”
小張為難地看著他:“周排長,現在抓了一堆的俘虜,又犧牲了那麼多的同誌,毛政委有一大攤子事要忙,哪一樁都比你這個事急。你再等幾天吧,等毛政委忙完了再來吧。”
這個理由太正當,他要再繼續催,倒顯得他太急切了。周家成隻能按捺下急迫的心情:“好吧,那我再等等。”
小張扯著嘴角笑了笑:“這就對了,最近實在太忙了,等毛政委一忙完,我就提醒他這事啊!”
“好,多謝張哥了,改天請你吃飯。”周家成客客氣氣地說道。
等他走後,小張立即回了辦公室,將這個事彙報給了毛政委:“周家成過來了,打聽他轉業的事。這才多久啊,他也太急迫了。”
毛政委點了點下巴:“先拖著他,彆讓他轉業。”
小張抬頭,看了毛政委一眼。
毛政委斜他:“欲言又止地乾什麼?問我為什麼不現在就批準了周家成的轉業?”
“對啊,他要轉就讓他轉唄。”小張不解地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周家成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部隊。強扭的瓜不甜,他這麼想走,留下也沒有意義。
“你過幾天就知道了。”毛政委賣了個關子。
現在抓到這批反動分子,還不能確定雲狐究竟在不在其中,是死是活,還有沒有其他潛逃的反動分子。所以劉彩雲還不能動,試試看能不能用她引蛇出洞,釣出漏網之魚。
因此,他現在不但不批準周家成的轉業報告,甚至還要放出風聲,說周家成可能升職,讓還幸存的
反動分子以為是劉彩雲配合部隊忽悠了他們,勾起他們的仇恨。
小張不知其中的關節,扁了扁嘴:“毛政委,你故意吊我胃口!”
毛政委哈哈大笑起來。
***
醫院裡,沈一飛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腿很痛,相形之下,手背上的那點痛跟蚊子咬差不多。
“沈副團,你醒了!”見到他醒來,吳峰高興極了。
沈一飛看到是他,問道:“我腿上的子彈取出來了?”
“已經取出來了,是潘醫生親自給你動的刀,當時看到你被擔架送進醫院,大妹子嚇壞了,腿都軟了。”吳峰一邊說一邊留意沈一飛的表情。沒道理大妹子這麼擔心他,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沈一飛眼睛轉了轉,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沒找到人,目光落到吳峰身上:“她人呢?”
“你說大妹子啊?她一直在手術室外守著你,直到你被送回病房,醫生說你沒什麼事了,她才回去。她說去買隻雞,燉了湯,給你和潘醫生補補。”吳峰實話實說。
沈一飛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她走多久了?”
吳峰雖然是個大直男,還沒談過對象,但人又不傻。就沈一飛這三句話不離他家大妹子的表現,勉強算他合格了。
低咳了一聲,他說:“有一會兒了吧,快到中午了,你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又流了那麼多血,應該餓了吧!我去食堂給你少打點飯,你先墊墊肚子,這老母雞要燉挺久的,大妹子可能還要晚些時候才來。”
沈一飛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虛弱。這時候不是任性的時候,他得補充營養,這樣才能儘快恢複。
於是他說:“好,麻煩你了。”
吳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副團你客氣了,照顧你是我的任務,我先去了!”
他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病房裡安靜了下來,沈一飛閉上眼睛假寐。
眯了一會兒,他忽然聽到一陣女人的低泣聲,同時一隻柔軟的手,沈一飛以為是覃秀芳來了,睜開眼睛的同時說道:“彆哭了,我沒……怎麼是你?”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眼神銳利地盯著坐在床邊哭得淚眼婆娑的伏靜。
伏靜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我今天上午剛到,
一來江市就聽說你受了傷,住進了醫院。你怎麼傷得這麼重,還疼不疼啊?”
沈一飛看到她就煩躁,縮回了手,冷冷地說:“我挺好的,就不勞伏靜同誌掛心了,部隊安排了人照顧我,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伏靜不知道聽不懂他的逐客令還是其他,坐在一邊沒走,幽怨地瞪了沈一飛一眼:“你都傷成這樣了,人家哪放心啊。你不用擔心我的工作,我們團長聽說你受了傷,放了我的假,讓我在這裡安心地照顧你。”
誰他娘的擔心你的工作了,聽不懂人話是吧!
沈一飛拉下了臉,將話說得很直白:“伏靜同誌,咱們非親非故的,你又不是醫生護士,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你走吧。”
伏靜鼻子一皺,漂亮的小臉蛋泫然欲泣:“你怎麼這麼說,誰不知道咱們倆的關係,你是在生氣我現在才來嗎?我們團裡有任務,才輪到江市啊,不過你放心,要是我們結了婚,以後會把我調過來的,這樣咱們就不用兩地分居了。”
沈一飛氣得臉都綠了。他跟女同誌打交道不多,從來沒想到伏靜還是這種能夠自說自話的人。他氣得閉上了眼睛,直接把話挑明了:“伏靜同誌,我們倆是在鄒伯母的撮合下相過親,見過兩次沒錯。不過我們倆並未確定戀愛關係,我也寫信給鄒伯母說了,咱們倆不合適。你不要亂說話,不然壞了你一個姑娘家的名聲,不好!”
他就隻差沒直接說,我沒看上你,你彆糾纏我了。
但沈一飛還是低估了伏靜。
伏靜睜著一對貓一樣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杏眸裡水光盈盈,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沈一飛,你說說,咱們哪裡不合適?咱們都是無產階級先進分子,年紀相仿,誌趣相投,怎麼就不合適了?你說,我改。”
跟她根本講不通,沈一飛指著大門的方向:“出去!”
伏靜站了起來,拿起房間裡的水壺說:“我去給你打點水洗洗臉。”
男人到底是粗糙,沈一飛醒了,都不知道給他洗把臉。
伏靜微笑著出了門,笑眯眯地詢問護士去哪裡打水。彆人問她跟沈一飛是什麼關係,她就說是鄒伯母介紹的對象。
她早就知道沈一飛拒絕了她。但那
又怎麼樣?像他這種年輕有為,出身又好的,長得好看,性格又討她喜歡的男人哪裡找?
從他們相親見麵起,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哪怕他說不合適,她也不會放棄,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她就不信了,她一個文工團,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段有身段,還能歌善舞的姑娘追著他跑,他會不心動的。
既然沈一飛現在軟硬不吃,那她先把名分定下來的,這樣全醫院的人都知道她是沈一飛的對象了,她也就能名正言順地照顧沈一飛了。
這樣一來,等沈一飛出院,他還能拒絕她嗎?他要拒絕,大家都會說他沒良心,到時候毛政委、鄒伯母等人也會給他施加壓力。
抱著這種目的,伏靜在醫院裡轉了一圈,等吳峰回來就聽說沈一飛的對象來了。
他的臉當即拉了下來,這個沈副團什麼意思,他有對象了還去招惹大妹子?回頭讓人怎麼想大妹子?
吳峰心裡不高興,但他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他端著飯盒去了病房。
伏靜一瞧見他就笑盈盈地說:“你就是部隊裡派來照顧一飛的吧。這飯是給一飛打的嗎?給我就行了,我來喂他,醫院這裡有我在,你回去歇會兒吧!”
說著伏靜就接過了吳峰手裡的飯盒。
吳峰氣不打一處,看著伏靜,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沈一飛,心理憋了一肚子火。他盼著沈一飛能說點什麼,沈一飛真的開了口,但卻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吳峰,去讓王博帶幾個人過來!”沈一飛直接下了命令。
吳峰陰沉著臉應了一聲:“是!”
氣衝衝地出了病房,剛走到護士台,吳峰就看到覃秀芳提著籃子過來,他頭痛不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還真被大妹子給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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