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夜3(2 / 2)

宮媚 赫連菲菲 6108 字 9個月前

蘇煜揚隨手接住墊子,笑著搖頭:“你這潑婦!”跳下炕從侍婢手裡接過帽子一麵朝外走一麵道:“你放心好了,迎麵撞上我都認不得她,你不喜歡,我不見就是,做什麼氣的自己如此,仔細自個兒身子……”

話未完,就見簾子一晃,一個衣裳顏色鮮亮的貌美丫頭掀簾走了進來,與蘇煜揚迎麵遇上,眉目微挑,與他打了個眼色,方端步往屋裡走,對王氏道:“奶奶,大奶奶那邊叫人陪十姑娘過來給您跟爺磕頭了。”

這是蘇煜揚的通房大丫鬟秋蘭,也是王氏的陪嫁,自小在王氏身邊服侍,與三房夫妻倆感情頗深。這等觸黴頭的事旁的丫頭自是不敢過來稟報的,隻有她來,還能勸王氏幾句。

王氏下意識地就朝蘇煜揚看去,他本正要離去,卻因秋蘭的幾句話而停住了步子。

王氏立即豎了眉頭,掐著手指甲恨道:“來得真是巧!她爹正想她想得心急火燎,巴不得好生親熱一番呢!還不叫進來!”

蘇煜揚焉能不知妻子是什麼性子。這番話說得咬牙切齒,隻怕待會兒丫頭進來了免不得要受些排揎。

蘇煜揚心內一歎,麵上揚起個苦笑:“瞧你,小氣成什麼樣?我何時哄過你?”

轉頭朝秋蘭打眼色:“去把十姑娘攆出去,說這會子屋裡不得閒!”

王氏本委屈著,聽他說什麼不得閒,登時一張玉麵漲得粉紅,“你胡呔呔什麼?”

大白天的不得閒,還不叫人想左了?

再有,丫頭頭回來磕頭,她就擺臉色不肯見,豈不給人遞話柄?

心中再是萬般不快,也隻得將苦如黃連般的委屈咽下。叫丫頭拾了銅鏡和熱水過來,重新勻了妝才叫人喊福姐兒進來。

蘇煜揚親自給她簪了頭發,在她耳邊低低道:“過去是我對你不起,你隻管打我罵我,我沒二話。我說不見她,自不見她。家裡的事有你,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聲音溫柔繾綣,窩心得叫人險些又落了淚。王氏揚眉白他一眼,見他已重新戴上帽冠,掀簾自去了。

步出屋子,廊下積了薄薄一層雪。福姐兒身邊跟著彩衣和秋燕,直挺挺立在門廊下頭。見有人出來,急忙垂頭欲禮。

十年,他和自己的親骨肉十年未見。

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中間卻隔著重重險阻,連毫無芥蒂地說句話都不能。

蘇煜揚心裡不知想些什麼。

他腳步隻是頓了一息,麵上溫和的笑甚至都不曾凝滯。越過廊前那瘦削的身影,闊步朝外走去。

秋蘭亦步亦趨跟在後頭,手裡捧了一張皮毛衣裳,“三爺,奶奶叫穿上大氅,外頭可冷呢!”

幾步跟到他身側,在他耳畔低聲道:“奴婢打聽了,十姑娘如今歇在清芬軒。”

奶奶叫她看著三爺,她不能不從命。可三爺也是她的郎君,她也不是不心疼。

蘇煜揚腳步微頓,朝身後屋中和福姐兒一行三人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才回手一把箍住秋蘭的腰,灼熱的呼吸貼著她耳畔,聲音壓得低沉又曖昧:“還是卿卿疼我。”

秋蘭臉色漲的通紅,飛速從他臂彎中掙脫,一退三尺遠,道:“恭送三爺。”

蘇煜揚嘴角微揚,快步走出院落。

風卷著細碎的雪花,紛紛亂亂飄在窗前。福姐兒身體筆直,垂頭望著地上被踏汙的雪。

適才彩衣和秋燕行禮那人,是她生身父親。

她隻來得及捕捉到他半片用料奢華的衣角,連他麵容都不及看清。

明知她來叩頭請安,他卻走得沒有半絲猶豫。

福姐兒麵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雪吹在臉上,並不覺得涼,因為心裡的冷,已經將她凍得麻木。

重回承恩伯府,她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鄉間姑娘了。從此她要在這錦繡堆成的日子裡,把自己變成一個能討人歡心的人。蘇嬤嬤含淚的訓教,她一字一句記在心上,一句也不敢忘。

秋蘭送走蘇煜揚,終於回過身來,臉上帶了疼惜的笑:“瞧姑娘臉蛋兒都凍紅了,快進屋,奶奶等著呢。”

福姐兒靦腆一笑,在階前抖落了一身細碎的殘雪,簾子掀開,一室香暖撲來。她毫不猶豫地跨過門檻跪下去。

一字一句道:“孩兒給母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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