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烈火10(1 / 2)

宮媚 赫連菲菲 12641 字 9個月前

曼瑤知她擔心什麼,沉吟片刻勸她道:“娘娘莫要多想了, 如今娘娘處境與從前不同, 現今大爺退出了大理寺, 闔家都仰仗三爺擔負著。”

“蘇家全靠三爺這回從中出力, 才不被姻親林家連累,蘇皇後也必知如今蘇門一族的興旺全係在三爺和娘娘身上。同是蘇氏出身,娘娘不會無所顧忌。”

“再說蘇皇後當時接您進宮,不也為著這個?如今正襯了心, 說不準還會主動與娘娘修複關係。”

福姐兒與蘇皇後之間維持平和的那根弦繃斷了, 想重新修複信任並不容易。且福姐兒已經猜知蘇皇後的打算,待她孩子出生,若當真是個皇子, 蘇皇後必要抱養到自己身邊, 以全了中宮無子的缺憾。屆時她會如何?眼睜睜瞧著自己的骨肉喊彆人為娘親, 而自己隻能遠遠看著,甚至不能在孩子麵前承認自己才是她的生母。福姐兒想到自己要在王氏麵前喊“母親”的不甘。

**

這些日子齊嬪的日子不好過,上回罰鄭玉屏跪的事被趙譽聞知,申斥了幾句,自打溫淑妃生辰宴後, 夏賢妃對宮中的管理也更加嚴格, 明言再有哪些妃嬪起爭端,就不問情由一並處罰。夏賢妃執掌鳳印, 也是可以禁人足的。齊嬪不願歲月都在自己的宮裡頭蹉跎了, 經由前番趙譽待她的寵溺程度, 如今她已經很不習慣做個形單影隻的可憐人。福姐兒有孕身體不適,聽聞敬事房已經開始又重新送各宮的牌子去趙譽的紫宸宮。齊嬪這天傍晚去了紫宸宮,帶著親手製的幾樣針線,想好好與趙譽說說情。

她兄長雖有失誤,可罰都罰了,難道還不永遠不肯原諒了不成?

她畢竟身居嬪位,罰個不懂禮數的貴人跪兩個時辰又算什麼大事?

皇上難道還能一下子就淡了多年情分?

齊嬪甚至都已經想好了,用什麼話,什麼表情去打動趙譽。她精細裝扮,穿著新裁的衣裳,信心滿滿地登上丹樨,想請黃德飛代為通傳。

聽說齊嬪來了,黃德飛有些頭疼,將大殿的門擠開一個小縫,黃德飛走了出來,搖手道:“齊嬪娘娘來得不瞧,皇上忙著呢,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娘娘不若下回再來?”

齊嬪耳聰目明,適才黃德飛從內出來,那門開了條小縫,熱氣夾裹著好聞的龍涎香撲了出來,中間還挾了幾縷趙譽低醇的說話聲。

與臣子在內議事,怎可能是那種語氣?這廊下雖未站著祥福宮的宮人,可齊嬪不知為何,就是能肯定是福姐兒在趙譽的屋裡。

她臉色陡然沉下去。——那個女人,大著肚子不便侍寢還要頻頻招惹皇上!難道從今往後,後宮隻準她一個人侍寢?

齊嬪冷笑:“黃公公真有意思。皇上可知是本宮來了?你一不通傳,二不問皇上的意見,一見了本宮就料定皇上‘事忙’不想見本宮的麵?”

她平素是絕不會得罪黃德飛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雖說宦官沒什麼地位,可黃德飛畢竟是趙譽的心腹,這皇宮裡頭,無論是宗室親王還是朝廷重臣,抑或後宮嬪妃,誰不想巴結著這位禦前紅人,希冀著關鍵時候他能賞臉點撥幾句,可比自己去猜測趙譽的心思要管用得多。甚至在許多事上,黃德飛的規勸都能左右趙譽的決定。許是一句話的功夫,就能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這麼多年,她哪次看見黃德飛不是堆著笑臉?可一時嫉妒衝毀了理智,她把對福姐兒的痛恨發泄在了這個宦人身上。

“你要麼現在就去通傳,本宮要聽皇上親口說不見。要麼你就給本宮滾開,本宮自己去和皇上說!”

黃德飛紋絲不動。

他臉上的笑容比這冬日飛雪暖不了幾分。

但他仍是一如既往地笑著,模樣恭敬地道:“奴才都是為了娘娘好,娘娘千萬莫誤會了奴才。”

齊嬪冷哼:“本宮什麼都沒誤會。本宮兄長犯了小錯,在朝中給人口誅筆伐,本宮與皇上齟齬了,就有一起子小人認定皇上再也不會理會本宮。本宮今日來,就是要告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本宮和皇上好著呢!黃公公,本宮向來尊敬您,您到底,要不要替本宮通傳?”

黃德飛垂眸一笑,側過身讓出一個位置來:“娘娘說得是,奴才不過是下人,皇上未曾言說不許娘娘進去,倒是奴才多事了。”

他躬身做個“請”的姿勢,齊嬪腳步頓了頓,理智上明知不該,卻耐不住那些百爪撓心的好奇和妒意。她急切的想知道,趙譽私下與旁人耳鬢廝磨之時是個什麼模樣。更想立時衝進去臊一臊那不知廉恥的蘇氏,大著肚子還要勾引皇上,她既然不要臉,那就當麵把她的臉皮撕下來踩爛好了!

齊嬪已經顧不上黃德飛了,她心中火起,腳步急促,幾步上前推開那虛掩的殿門。

身後溫和的雪絮隨著她一塊兒飄進了殿中,裡頭暖意融融,那雪瞬息就化成了氤氳的水氣。

齊嬪手捧托盤,循著聲音來源走向冬暖閣。

撩開正廳的錦緞簾子,一步步朝裡走,冬暖閣外寬闊的是趙譽看書寫字的地方,再往後,一道杉木雕花圓形隔斷,遮著半掩的金絲水晶簾子,裡頭就是趙譽歇息的地方。

趙譽正替福姐兒換藥。

傷處其實早已痊愈了,隻是留了一道難堪的疤痕,趙譽替她抹的是祛疤的膏藥,前些日子才從南國進貢來的,說是有去腐生肌之效。趙譽將三瓶貢藥都賞給了福姐兒,今兒因著有事要理,又惦記著福姐兒,才叫黃德飛親自安排,去把她接了來。擠出小小的空暇時間,與她在帳子裡膩歪著。

手裡的雕金盒子中,盛著用見底了的透明藥膏,趙譽溫熱的指端沾了冰涼的藥,一點點細細塗在福姐兒的傷上。

她有孕兩個來月了,肚子還不一點兒都看不出什麼。身上穿著蔥綠綾襖,腰仍是細細的,身段還和從前一樣。

福姐兒偏過頭,傷口其實已經不疼了,許是當初中了那劍時給她的疼痛太難忘懷了,當趙譽的指頭在她傷口上頭緩慢的滑過。涼沁沁的藥膏和他滾燙的呼吸,讓她隱隱感到不適。

小臉泛白,緊咬著嘴唇,趙譽看得出她此刻止不住地有些緊張。

趙譽深邃的眸子泛著濃濃的心疼,每每看見這傷疤他都不由自主地憶起當日她替他擋住那劍時的震驚恐懼。趙譽替她細細的整理好稍亂的頭發,然後將她輕輕擁住,溫熱的掌心溫柔地貼在她肚子上。

“福兒,朕想著,若你生個與你一樣貌美的皇女……”

話音未落,聽到外頭簾子的聲響。

黃德安飛在外服侍,向來是很知道規矩的,他與福姐兒在裡邊,黃德飛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可能湊上來。

趙譽臉色一沉,伸手撩開帳簾。

外頭隔著書房,齊嬪跪了下去。

“皇上,妾想您了,聽說您這些日子忙與政務飲食都簡便了,妾心疼。”

福姐兒是第一回聽到齊嬪這樣捏起嗓子說話。

但此刻不是詫異齊嬪聲音的時候,她自己這幅樣子,若是給旁人瞧去了還不知要被編排成什麼樣子。

她驚慌地看了趙譽一眼,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僵硬而小聲哀求:“皇上……”燈下那俏麗的容顏楚楚可憐。

“皇上?”齊嬪似乎根本沒料到趙譽屋中還有彆人,奇怪趙譽為何遲遲不答,不由提高音調又喚了聲。

趙譽的臉色極沉。他望著福姐兒,提起錦被蓋在她身上,然後撩了簾子從帳中走了出來。

齊嬪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顧不上等趙譽叫她起身,幾步走上前來,一邊嬌喚著“皇上”,一遍想撲過來挽著他的手臂。

趙譽蹙了眉,明顯移動身形,不叫她撲著自己,自行走至桌旁,取了上頭的茶湊在唇邊抿了口。齊嬪過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仰頭睜大柔情的眼睛,道:“茶冷了,妾身服侍皇上喝新茶好不好?”

順勢將頭靠在趙譽身上,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道:“皇上,您彆生氣了好不好?”

趙譽手上動作一頓。下意識地瞥了眼身後一動不動的帳簾。

他長舒一口氣,沉聲道:“齊嬪,黃德飛沒告訴你,謹嬪在侍奉?”

齊嬪似乎等得就是這句話,她柔情滿溢的眸子睜得老大,用不可思議的語氣道:“什麼?謹嬪她?”

掩住嘴唇聲音放低些:“她不是……不是懷著身子呢嗎,怎麼、怎麼伺候皇上啊?”

趙譽有些不悅,齊嬪一直是個很英氣爽快的人,從前他也是有幾分欣賞後宮這份難得的不羈,可此刻瞧來,卻覺得好生粗鄙。

趙譽撂了茶杯,手勢有些重,看也未看齊嬪道:“齊嬪,你退下吧。”

又道:“朕的寢宮,非傳不得入。齊嬪再有下回,朕不會輕饒。”

齊嬪咬了咬嘴唇,似乎沒聽見趙譽的話。她欲言又止:“皇上……妾身聽人說,有孕……妾身隻是擔心,擔心謹嬪的身體……”

趙譽臉色極沉:“齊嬪,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麼?”

齊嬪仰頭望著他:“皇上,妾身知道,您生妾身的氣。可是……”

她伸手輕輕牽住趙譽衣角,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妾身知道錯了,妾身也罵過哥哥了,皇上瞧在妾身侍奉多年,彆生氣了,咱們和好吧,還像從前一樣,好好的在一起。皇上,您多久沒喊妾身的小名兒了?您還教妾身近身招數,還和妾身……”

“黃德飛!”趙譽聽不下去了,厲聲喚黃德飛進來。

他泠然看著推門垂頭跪在外頭的黃德飛道:“你越發出息了!連個門都守不住,朕要你何用?”

黃德飛跪地叩首:“皇上息怒,是奴才辦事不力。奴才已經告知齊嬪娘娘,謹嬪正與皇上休息。但奴才人微言輕,齊嬪娘娘執意要親自與皇上陳情,奴才失職,願受責罰!”

他與趙譽主仆多年,幾乎任何時候都在一起。趙譽如何聽不明他告的黑狀?黃德飛這是對齊嬪生了怒意,才故意縱容她闖了紫宸宮門。這奴才,越發大膽了!

趙譽喝道:“你確實該罰!”

轉頭看向齊嬪,冷聲下令:“謹嬪身體不適,需要休息。朕還有政務,實在沒工夫聽齊嬪敘舊,有什麼事,等朕閒下來再說!”

齊嬪眼淚在眼中打轉,緩緩跪倒在趙譽麵前:“皇上,您當真不肯原諒妾身嗎?妾不過罰個小小的貴人,皇上要為了彆人,與妾生分嗎?皇上願留謹嬪在此歇息,卻見也不想見妾?皇上,妾心好痛啊,咱們不是說好……”

“皇上!”福姐兒聽不下去了。

她披著衣裳從帳子裡頭坐了起來。

她素淨著一張臉,粉黛未施。長發披在左側肩膀上,像上好的絲緞一樣順滑。她赤著的腳極小巧,胡亂在床邊穿上了繡鞋。不等趙譽過來扶著她手,她側身躲了過去,也未看向齊嬪,隻幽幽地道:“齊嬪有事找皇上,妾不擾了。”

一步一步走下來,緊了緊肩上的衣裳,“黃總管,麻煩您叫人備轎送本宮回去。”

趙譽哭笑不得,在後按住她肩膀,待定住了她身形,手順勢攬住她腰身,“不許走,天黑了,外頭又冷又滑,朕不放心。”

一麵說,一麵用冰冷的眼光瞥向齊嬪:“黃德飛,送齊嬪回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