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兒叫賞,門前流水價兒捧進來無數珍寶。
蘇老夫人跪地謝恩,福姐兒道:“前番婉雲所鑄大錯,無外乎教養不當,爾等該當警醒,加倍勤懇謙恭。在外莫要打著本宮名頭胡亂行事,叫本宮知道,須饒不得!”
蘇老夫人等叩首應是。
趙譽眉頭輕揚,握拳在唇邊用咳嗽掩飾了悶笑。
待眾人序禮畢,承恩伯蘇瀚海請趙譽裡間用茶。趙譽擺手:“貴妃在宮裡侍駕多年,謹小慎微,心細如發,有孕嗣有功,朕很滿意,原該嘉獎。”
話鋒一轉,趙譽看了眼蘇煜揚:“但蘇家瞞騙貴妃身世一事,實乃不可饒恕之大罪。”
他麵容不見多惱,但聲音明顯淩厲起來,眾人匆匆跪了一地,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喘。
聽及身世二字,又說瞞騙,福姐兒也不安起來。她站起身,欲禮。
趙譽瞥了眼側旁座椅:“愛妃,你坐著聽。”
福姐兒隻得又坐了回去。一顆心惴惴難安。
聽趙譽緩聲道:“貴妃生母秦氏,出於前國子監忌酒秦老先生膝下,永和元年因罪獲刑,男丁斬首,女眷沒入教坊為奴。承恩伯府三子蘇煜揚原與秦氏有百年之約,因秦氏一族獲罪而罷談婚事。卻在秦氏沒入揚州教坊的途中李代桃僵,用人換了她出來。”
趙譽冷笑:“蘇卿,朕所言可有不實?”
蘇煜揚冷汗直下,伏地大呼:“皇上明鑒,罪臣……罪臣該死!可此事與貴妃毫無乾係,是罪臣瞞騙了所有人,是……”
趙譽揮袖打斷他:“當著朕麵前,你還要扯謊?”
福姐兒不安地絞著袖子:“皇上……”
趙譽給她個“放心”的手勢,繼續說道:“此事朕早聞知,瞧在貴妃麵上,才未予追究。然蘇卿身為朝廷重臣,罔顧法紀,欺瞞天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蘇煜揚跪地不起:“臣,願受責罰。”
趙譽敲了敲桌案:“潁川誕日,朕曾大赦天下。秦氏女眷亦在其中。今,免貴妃生母秦氏五娘罪罰,除奴籍。蘇煜揚,朕罰你,將秦五娘牌位請回蘇氏祠堂,已大婦禮遇供之。”
趙譽輕覷蘇煜揚身後的王氏:“蘇三夫人,可有異議?”
王氏抿唇,鏗然拜道:“臣婦,遵旨!”
眾人齊拜:“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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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福姐兒枕在大紅遍地金錦緞長枕上頭,眼裡一滴滴打濕了床鋪。
屋中光線昏暗,隻帳外一盞小燈燃著。
帳中,趙譽伸過手臂,將哭泣的人兒一點點收入懷中。
“莫哭了。”趙譽伸指抹去她淚珠,“朕這麼做,可不是叫你傷心的。”
福姐兒雙手捧著臉:“皇上,您到底什麼時候知道的?”
趙譽低低笑了下,輕輕撩開她淚濕的鬢發,“那年你隨朕下江南,還記得那位白姓伎子麼?”
“她是你姨母秦若玉的義女。百般周折想接近朕,接近你……”
福姐兒有些吃驚,繼而明白過來,為何趙譽當初不計較白冷月的算計。
福姐兒眼眶發澀:“皇上早就知道了……”
趙譽歎了聲:“說到底,秦家的覆滅,雖主責在林玉成的構陷,亦有朕的責任。朕大赦天下,也是想為當年的遺憾做些補償。你能明白麼?”
他是怕,她會為著外家的覆滅恨他吧?
福姐兒垂下頭,心虛得不敢瞧他。
她恨過的。甚至到現在,也未曾毫無機心的與他交心。
她總有秘密,總有打算。
但今天,他出麵為她那個一輩子不能見光的母親正名。
蘇家那麼嫌棄的母親,要立牌位在蘇家祠堂,供人瞻仰、供奉。
福姐兒埋頭在他懷裡,聲音哽咽得聽不清。
“謝謝……”
秦氏那樣愛著蘇煜揚,她若在天有靈,會欣慰的吧?
趙譽覆上來,聲音曖昧得叫人麵紅耳赤。
“怎麼謝?隻用嘴說說的嗎?沒彆的……真沒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