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歸來行(9)(2 / 2)

黜龍 榴彈怕水 24095 字 7個月前

秦寶曉得意思,低頭跟上眾人,眼瞅著張行拐到側院住處,便忽然開口:“程大哥,咱們兄弟許多年沒見了,昨晚上也沒一起說話,且說說這些年經曆。”

程大郎聞言趕緊掉頭迎上,便去扯秦二袖子。

周圍人隻裝作不見,徑直接應入城部隊去了。

須臾片刻,秦寶將程知理引到後院,自己依舊在門外站定。

而程知理雖然情知是張行有話要私下交待他,但入得院來,見到對方臉色,還是心下一跳,當場緊繃起來,然後方才小心翼翼拱手行禮:“首席。”

“程大郎。”張行負手站在院中樹下,此時黑著臉對上此人,好像昨日說‘哪有大頭領給其他人下拜道理’時的如沐春風根本不存在一樣。“我問你,你來答。”

“是。”程知理已經緊張了。

“第一件事,就是登州產業被幫裡親眷搶占的事情,未必是你引導的,但依著你的性子,應該是樂見其成的,心裡是把這類事情當成了與幫中各位頭領交好的手段,是也不是?”張行冷冷來問。

程大郎低頭沉默了片刻,然後頭壓得更低了:“是這個意思。”

“第二件事也是類似,你骨子裡就是忘不了你那一營騎兵,還是想掌握一營完全被你控製的精銳才能安心,內裡還是想把地盤、兵馬當做私人經營,是也不是?”張行繼續來問。

“是。”程大郎頭低的更深了,但這次答的卻快了一些。

“程大郎。”張行語氣鬆了下來,能認賬還是好的。“我並不覺得你有這種私心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覺得其他大頭領、頭領就比你乾淨,何況你還是個有本事的,能文能武,如果真要計較這些,黜龍幫早散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個關鍵,不許嫉恨白金剛,你能做到嗎?”

程大郎抬起頭來,嚴肅以對:“當然能!”

“能就好。”張行嚴厲嗬斥。“但你不要覺得這是個什麼你程大郎度量如何的事情……而是說,人家白頭領是真的誌懷霜雪,而你程知理也總要知道,表是表、裡是裡,表這個東西看起來無用,但實際上是脫不開的,真撕開了,隻有裡,怕是要一蹶不振的!”

“屬下曉得。“程知理甚至有些凝重起來。

“這次出兵你隨我一起走。”張行反而歎起氣來。“彆處倒也罷了,唯獨落龍灘這一場,三娘其實凶險異常,我之前隻做是不知道,但到了眼下,再裝也無用……按照總管、總指揮這一層來看,你功勳其實不足,這次在登州也做得不好,若是三娘回來,你做副總管或者去大行台領兵還好,怕隻怕三娘回不來,或者重傷,登州還要你來做,就得拿出些姿態來讓雄天王這些幫中兄弟曉得你的能耐和擔當。”

程知理趕緊點頭,卻又心中醒悟——這幾日見了張首席,總覺得跟前幾年比木了許多,現在看來,被事情累到是真的,但也有擔心白三娘的意思,而且心裡總還是透亮的。

且說,話到這裡,不管是之前大家聚在一起,還是眼下的私下交談,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白有思的難處隻在落龍灘,卻從未想過,落龍灘之前,必然也足夠艱辛了。

午後陽光還在,但落龍灘東麵的戈壁灘上卻起了風,風力頗大,雖稱不上飛沙走石,卻也卷起戈壁灘上石縫內的灰塵和沿途河畔的柳絮、落葉,弄得昏沉一片。

這很不常見,但白有思也習慣了。

“總管,這是好事是壞事?”同樣背著一捆乾蘆葦的王振蹙眉來問。

“是壞事。”白有思坦蕩來答。“若是不起風,哨騎能看到我們,我卻更容易看到他們,確保不走漏消息,起了風,就難了,更要命的是,咱們行軍就更難了……當然,也有些許好處,若是臨到軍營前還在刮風,一則突襲容易成功,二則放火也效用快些。”

王振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那要不要緩一緩,歇一歇,等風停了再走?”

白有思也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搖頭:“遲則生變!誰知道高千秋會不會察覺?而且指望著等一等就風停,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王振再度頷首,然後依舊顯得猶豫。

“有話就說。”白有思催促道。

“總管。”王振笑道。“按照路程來算,如果沒風,咱們估計是傍晚抵達,現在走了七八成的路程,對不對?”

“自然如此。”

“也就是說,我們已經沒了退路。”

“不錯。”

“出發前你就說,此一與一也,勇者當前,到了眼下,就更是如此,但偏偏遭遇此風,加上行軍疲憊,若是等到天黑抵達,對方又發覺,咱們是不是就危險了?”

“你想說什麼?”

“我不是想說什麼,總管,我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請你驗證,但你既這般說了,就說明我想的不錯。”王振低著頭側身躲避風沙,笑意不減。“而既然想的不錯,那就請總管將隊伍中的騾馬集中起來給我,我率領五百人帶著蘆葦頂著風沙衝過去……這樣的話,便是哨騎發覺也無所謂了,隻是前後腳罷了,趕到那裡,我們先放火,驚擾他們,總管隨後掩殺!”

“好!”僅僅是思考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白有思便同意了對方的方案。

王振得了言語,毫不猶豫,便去呼喊自己部屬精銳,收集隊伍中的那些繳獲沒多久的牲口,然後將蘆葦掛上,甲胄壓上,便不惜畜力,頂著風沙先行順河而進。

後方部隊呼喊起來,七八千眾再度打起精神,繼續前行。

而後方且不提,隻說王振帶領的五百騎,中途果然遇到了幾名哨騎,王振騰躍起來,殺了一個,但其餘幾騎跑的飛快,遁入戈壁,他也懶得追趕,反而催促部下極速前進。

另一邊,高千秋正在設宴。

倒不是因為風起而設宴,乃是因為第三位使者抵達了……沒錯,三位,第一位是前大魏齊王殿下曹銘;第二位是東勝國前釜嶺關副將劉延壽;第三位則是今天剛剛從海路抵達的苗海浪。

苗海浪是東海人,也就是徐州這個總管州建立前東海郡人。

其人一開始就是當地與東夷人走私團夥的頭目,然後以此身份進入淮右盟;三征後司馬正占據徐州,他又名義上脫離了淮右盟加入徐州行台,同時又與黜龍幫、淮右盟保持聯係;等到司馬正走後,徐州被淮右盟占據,他又重新回歸淮右盟,並推動淮右盟出兵援助張行;如今淮右盟主體南下淮南,他則再被張行專門寫信留下,要求協助徐州行台的建立,並在之前張行過河去鄴城時接到命令,來東夷這裡做打探。

三姓家奴,大約如此,但實際上,就是守著東海一畝三分地的,是當地海商的代表人物罷了。

至於苗海浪來東夷,也不是有什麼重大使命,張行當時讓他過來的原因很簡單——他跟白有思的通信忽然斷了,信使也消失了,而苗海浪在東夷人這裡熟稔,讓他看看情況。

隻不過,因為時間差的緣故,苗海浪這邊從海路到了,那邊白有思也到而已。

而且,人家苗海浪到底是代表黜龍幫張首席來的,自然也不能輕視了。

於是乎,風起之後,高副帥一邊擔憂局勢,連番派出人去接應哨騎,另一邊專門以歡迎苗海浪的名義在永久性的大營正堂設宴招待。

但說實話,氣氛不是很好,尤其是三位使者麵對麵以後。

首先發難的是曹銘,酒過三巡後,其人忽然將酒杯擲到地上,然後便來質問:“高副帥,我誠懇請你讓出道路,你不答應倒也罷了,為何反要拖著我?莫非是有計劃?是不是要借著龍骨山分割之勢突襲白三娘,隻留我做麻痹?”

高千秋被問,卻絲毫不尷尬:“齊王殿下想多了,我若是發兵,你難道看不到嗎?”

“那為何二番使者前日到了,今日才告訴我?”曹銘氣憤不平,複又指著有些畏縮的劉延壽來問。

高千秋心中冷笑,卻是毫不示弱:“因為正要查探白娘子心意……齊王殿下,你莫非以為我今日設宴是好意不成?我早曉得你與劉將軍一個正一個反,一個拉一個扯,不就是想讓我去龍骨山攻白娘子嗎?偏偏龍骨山下白娘子營地都是蘆葦所構,明擺著引我去,今日驗證出來,我如何能上你們當?!”

曹銘目瞪口呆,不由指著劉延壽大怒:“你今日不說,我都不曉得他是使者……我問你,我來時怎麼可能知道他在釜嶺關降了?”

高千秋一愣,心下也一突,卻又失笑:“自是白娘子做主,你二人連番過來互不知曉也尋常。”

話雖如此,高千秋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多想,平白錯過了一次好機會。不過,他旋即就否定了這個念想,因為無論如何,都是有中計風險的。

第一波哨騎回來後,那個連泥都不糊的蘆葦營寨未免太小瞧他了,真以為他會冒冒失失中計呢?

正想著呢,那邊曹銘早已經徹底發作:“若是高副帥這般想,便是正經欺我了,我現在便要走回龍骨山,與白三娘說清楚,讓她做好準備,發兵來攻!”

高千秋努了下嘴,下方四五個軍將湧出來,護體真氣一水的綠色,卻都是典型的東夷軍將高手了。

曹銘大怒:“高副帥,你這是什麼意思?”

“等風停了再走吧!”高千秋在上首歎了口氣。

“高副帥。”苗海浪終於也坐不住了。“如此說來,信果然是你截的了?“

“是。”

“哪有截人家夫妻私信的?”苗海浪無語至極。“你知道這般做是什麼後果嗎?真要跟整個黜龍幫翻臉?”

“我也是無奈。”高千秋似乎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便四下去看,然後看到一聲不吭隻往門外看的劉延壽,便來指點。“劉將軍,你看什麼呢?”

劉延壽猶豫了一下,正色來問:“高副帥,你聽過,風從赤、雨從青嗎?”

苗海浪一愣,也望著門外若有所思:“你是說……”

劉延壽不敢怠慢,避席俯首下拜:“高副帥,這是機會,是赤帝娘娘在提醒你,此時出擊,正當其時。”

高副帥愣了一下,還沒開口,旁邊曹銘先破口來罵:“劉延壽,你若已經降了,便不該再行倒戈,無論往何處,反複小人誰能信你?”

苗海浪也歎了口氣:“劉將軍,降便降了,倒戈便也倒戈了,卻要留幾分餘地,怎麼能多此一舉,行戕害之實呢?這般行為,沒人敢用你呢?”

儼然是經驗豐富。

劉延壽隻是不吭聲,去看高千秋。

高千秋猶豫片刻,負手來到磚木大堂門前,望著外麵昏沉天空仔細觀察,周圍人也都不吭聲,不少軍將也都探頭來看。

卻隻見外麵昏黃一片,飛塵滿天,連帶著太陽都不現,偏偏空氣中還隱約有些沼澤泥水腥臭味道,再加上風嘯如鼓,似乎空中有什麼怪獸隱藏其中一般。

正看著呢,忽然間,昏暗飛塵之上亮起一道閃電,繼而隆隆聲不斷,自遠方壓了下來。

高千秋如釋重負,扭頭來笑:“且不說這自是秋日暑氣未消,海上來了狂風,估計還要下雨,談不上什麼至尊提醒,便真是什麼征兆,你這般風雷,部隊奔襲數百裡,怕是到地方也被人輕易打回來了。”

周圍軍將也都附和。

便是曹銘跟苗海浪看著這個風雷發作,也都麵色嚴峻,劉延壽也有些無力。

因為對方說的太有道理了。

你萬般計略,百般思量,對上這種天氣又如何呢?

這種天氣,怎麼可能出兵?

“快!快!快!”

十餘裡外,王振已經快要瘋了。“披甲好了就快往前去,不要管隊列了,背上蘆葦,到地方就點火!搶在下雨前點火!點火!”

周圍五百騎士,俱皆慌亂不堪。

而再往後二十裡,親自背著一捆蘆葦步行的白有思望著天上一閃而過的電光,同樣微微眯眼,卻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去看身側部隊,而整個部隊卻都在明顯提速。

很顯然,這些老兵紀律極好,也都信得過,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同樣察覺到了可能的危機。

又過了兩刻鐘,一名哨騎自戈壁灘中馳入軍營。

又過了一刻鐘,眼瞅著已經算傍晚了,這名被風沙吹得有些暈頭轉向的哨騎被帶到了即將散席的大堂上。

“怎麼說?”高千秋坐在那裡,親自看著這名哨騎灌了半壺北地蜜酒,抹了嘴,方才來問。

哨騎不敢怠慢,趕緊將自己的經曆說了出來。

“所以,你們沒有接應到之前派出去的那批失蹤兄弟,反而遭遇到了小股騎兵,還被他們打散,攆入到了荒灘中?”高千秋嘗試總結對方經曆。

那哨騎忙不迭頷首。

“小股騎兵多少?”高千秋連忙再問。

“兩三百?”那哨騎有些茫然。“不敢瞞著副帥,離得有點遠,就被那高手察覺到了……但大約是一兩隊的樣子。”

“這就是之前哨騎失蹤的緣故了。”有軍官在旁提醒。“白娘子專門分出一支小股騎兵來順著河流做掃蕩。”

高千秋連連頷首,又掃過麵色都有些不佳的三名使者,然後吩咐:“卻也不能不管,既隻在幾十裡外,且分一支騎兵去,肖將軍親自去。”

剛才提醒的軍官倒也沒有埋怨之態,直接拱手稱是,便先走了。

這個時候,高千秋已經沒了心思,便來看三位使者:“三位也都去歇息吧!我營中高手頗多,最好不要動手,尤其是齊王殿下,不要覺得自己修為如何,當日執驚龍劍把分山君喚出來,又在江都傷成那樣,便是治好了,也隻是空殼子罷了,何必裝模作樣?”

曹銘愣愣看著對方,片刻後直接拂袖而去。

隨即,苗海浪也起身離開,最後是劉延壽。

三人幾乎前後腳回到營寨各處,然後幾乎是剛一入房,便忽然聞得某處似金戈之聲,也是各自駭然。

“放火!”營寨北側,繞行戈壁轉到此處上風口的王振幾乎被風沙和汗水卷成泥人,此時看到屬下作為,更是大怒。“不要貪圖斬獲,斬獲又何用?趁他們沒反應過來,放火!速速放火!”

五百騎不敢怠慢,俄而一人尋得火種,百人尋得火種,便是不少人火種丟失,也趕緊尋到他人,然後徑直點燃蘆葦捆,不過片刻,五百捆蘆葦便被扔到營寨北側各處。

大火借著風勢速起,一時滿寨卷起,連著營寨旁河畔的蘆葦雜草,一起來燒,弄得上下通紅。

驚的滿營慌亂不堪。

唯有高千秋察覺到情況,巍然不亂,徑直下令:“讓酈將軍帶人拆掉北營南牆,阻止火勢漫延;王將軍引兵繞後去捕殺這幾百騎!”

正說話間,其人忽然發覺,一道金光、一道綠光,直接從營中飛出,一東一西,繞而去北,也是心中微動,複又下令:“遣人去拿劉延壽!韓將軍去助王將軍,齊王跟那個苗海浪去助這股騎兵了!”

眾人即刻依令而行。

而高千秋說完之後,複又安慰左右:“隻是小股部隊,察覺到大風,想要借火勢驚擾我們,看路線都是追著哨騎來的,不是計劃好的,從容應對即可,不必慌張。”

話音剛落,風沙之中,一道金光自東向西,由遠而近,眾人看的清楚,卻是一隻巨大的金色威凰,雙翅張開,在眾人視野中越來越大,直往此處撲來。

眼見如此,諸將俱皆色變,便是高千秋也呆若木雞,他如何不曉得自己完全被戲弄了?

什麼使者,什麼引誘都是假的,都是混淆他視線的,對方一開始便是要來攻他的。

營中各處,原本稍有整備的秩序,也再度垮塌,明顯混亂加了三分。

白有思既至,迎麵便是原本要去攔截王振的肖並及其部屬,卻先越過他們,將一捆著火的蘆葦自空中拋下,方才回身來戰肖並。

然而,不過片刻,尚未拿下這支騎兵,一人忽然從營內鑽出來,遠遠便呼喊做提醒:“白總管速去營中,他們要拆後營南牆!”

竟是劉延壽。

而一言罷,他居然又鑽回營內,消失不見。

白有思心下一驚,不敢猶豫,徑直騰起,突入後營南側與大營結合處。

“都去。”高千秋眼見如此,心急如焚,立即回身下令。“都去攔住這白娘子!”

說完,複又跺腳:“我也去,都隨我來!”

然而,高千秋親率營中精銳至於此處,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阻擋,白有思如龍似火,掃蕩諸軍,肆意橫行,根本拿她不下……就這樣,糾纏不過兩刻鐘,天色黑下來之前,大火便乘著風勢漫過北營,卷入中軍大營。

大火如牆,又借風勢,人力如何能敵?

便是凝丹高手也隻能掉頭逃竄。

與此同時,黑夜中,又一彪兵馬自東營來襲,一並放火,而且火源源源不斷,喊殺聲也越來越多,更有數道光點,盈盈繞繞,直破重圍而來。

兩方擠壓,不過片刻,便全營失控,兩萬之眾,外加萬餘民夫,狼狽逃竄,相互踐踏,再不能救。

十數裡外,落龍灘中一處殘破崗樓之上,腥風之中,一隻略顯老態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想要抬起,卻被一隻更緊致有力的手給死死握住,繼而緩緩放下。

隨即,一個聲音緩緩道來:“大都督,這場賭局,不止是你一個下了注的,我的心腹也死了,國主的心腹也沒了……而計劃也是你先提出來的,事到如今,怎麼能反悔呢?當日以十萬之眾為誘餌,引大魏兵馬深入腹地的,難道不是你?如何此時失態?而且我們難道刻意放縱了白娘子嗎?分明是人家自家磨礪長劍,劈殺至此的。”

回應這個聲音的,是一陣沉默,與漸漸有些轉小的風聲。

過了好久,東夷大都督酈子期方才開口,語氣也莫名顯得清冷:“王將軍,請回北營調兵!到時候我的水師也會過來,此事成與不成,我都要將這支兵馬留下!東勝國將士的血固然沒有白流,但也要更值當一些。”

王元德微微頷首,便下了崗樓。

此時,風沙漸消,一紅一白,兩輪月亮的輪廓也漸漸顯露出來,居然沒有下雨,反而連風都停了。

而準備啟程的王元德抬起頭,卻發現那塔樓上的酈子期也正抬起頭來,望月興歎,且其人麵目之上,皺紋清晰可見——但不知為何,又覺得天下地下,竟似乎為此老者所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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