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有過一回,就能有第二回。
永王派人在謝府周圍探查虛實,陳九自然不會毫無察覺,悉數報到梁靖跟前。
梁靖對此倒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叫陳九仍舊盯梢,彆露出異樣——隻要永王彆發現他的蹤跡,旁的事情都不足掛齒。
而關於端午那日刺殺的事,也很快就有了消息。
永王殿下親自查案,挨個提審了當日活捉的刺客和秦驍,鐵證如山,秦驍也無從抵賴,那張鐵鑄般的嘴在嚴嚴實實封了半月後,總算肯張開,承認當日的罪行。這之後,便是更棘手的問題了——
以四品武將的官職去刺殺謝鴻,還擺出那麼大的陣仗,是出於何種目的?
刺客們收了銀錢奉命辦事,對背後的彎彎繞繞一無所知,此事隻能盯著秦驍一人。
永王甚有耐心,在獄中慢慢地審,慢慢地磨,數日之後,終於撬開秦驍的嘴,承認他之前曾跟東宮有過往來,不過當時他被酷刑折磨得幾近昏迷,吐露了這點消息後便人事不知。永王叫陪同審訊的官員記下,留待秦驍醒了再審。
這場審訊並未在密室,永王有意審給人看,在場的人手混雜。
隨即,消息便遞到了梁靖跟前。
梁靖聽罷,眸色微沉,眼底浮起寒意。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秉公辦案的姿態,終究是藏不住狐狸尾巴,要把臟水往東宮潑,想必不出幾日,秦驍便能架不住酷刑,招認出東宮太子來。
但如今案子在永王手裡,秦驍受製於人,隻能聽憑永王擺布,想動手腳並非易事。
梁靖惦記此事,用完午飯後便獨自沉吟。
玉嬛進去時,就見他站在廊下,一襲鴉青的錦衣,被雨絲淋得半濕也渾然不覺。
這兩日天氣陰著,雨勢起起落落,纏綿不絕,昨晚連著下了整夜,今日便隻有沾衣欲濕的雨絲飄著,呼吸間儘是潮潤的濕氣。
她腳步頓了下,叫石榴收了傘,提起裙裾避開甬道的積水走過去。
梁靖已經瞧見她了,目光從柔潤臉頰挪向腰身,而後落在手裡的食盒上。
“又是什麼好東西?”他側身靠在廊柱,眼底厲色收斂,倒有點期待的神情。
玉嬛笑而不語,徑直進了屋,揭開那纏枝紅漆的錦盒,從中捧出一碗乳鴿濃湯,“喏,晌午才做的,味道可香呢。喝一碗,對傷勢有好處。”
他的傷勢早就好了,她這樣說,分明就是揶揄他假裝傷勢的事。
梁靖唇角動了動,麵不更色地接過,“多謝費心。”
“晏大哥客氣。”玉嬛隻覺此人臉皮有點厚,戲謔的言辭也咽回腹中,在廳裡慢慢踱步,吩咐小丫鬟,“這花都快開敗了,另剪一束。還有那熏香,這兩天下雨潮濕,該換個來熏,許婆婆那兒寶貝多著呢。晏大哥是客人,都精心點。”
丫鬟連聲應著,梁靖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一碗湯喝完,果然滋味甚好,梁靖吃得心滿意足,又隨口問道:“清豐府都尉府上的人,你有認識的嗎?”
清豐府都尉?可不就是那帶人刺殺她全家的秦驍嘛!
如今正是永王查案的關鍵時候,秦驍又是死鴨子嘴硬的症結所在,玉嬛覺得這問題大有來頭,當即頷首,“當然有,他女兒跟我同齡,每回出去都能碰著,淵源不淺呢。怎麼,晏大哥找她有事?”
“嗯。有法子讓她出來嗎?”
玉嬛目光一頓,唇邊原本揶揄的笑也漸而嚴肅,朝石榴遞個眼色,等人都出去了,便坐到梁靖對麵,“自從秦驍下了牢獄,他府上便被人看管,如今永王殿下接手,更是防範得厲害,想動粗是肯定不行的,隻能設法讓她偷溜出來。”
“你有法子?”
法子嘛……
玉嬛想著秦春羅素日行事和性情,唇角漸漸翹起,揚聲叫石榴進來。
……
客院裡諸事齊備,筆墨紙硯也不例外。
石榴慣常伺候玉嬛讀書寫字,做事頗為機靈,很快便研好磨,取了張素淨的宣紙鋪開,拿鎮紙壓著,又蘸筆遞到玉嬛手裡。
蠅頭小楷揮於筆端,卻不是女兒家的清秀靈動,而是——